云轲那一脚踢得极重,段瑾岫感到自己腹中一片火辣辣的疼,身子无力地躺倒在地上无法支撑起来,可是她不能这样被抓了,她还没救父皇,不能这样被抓住,不能这样又便宜了云轲。
云轲看着段瑾岫从地上爬起来,攀着石柱吃力的往外头走去,无害的眼睛含着怜悯,妖冶的面容却是残忍的笑意。
这的确是颗好棋子,虽然不肯归顺他可还是为他所用,她不仅为他找到的段弘珏的藏身地,还给了他王后的把柄,事到如今他不必留她在宫中了。
云轲缓步走到段瑾岫眼前,优雅地狠绝地拔出段瑾岫的匕首,又毫不留情地将段瑾岫一掌打回地上。
段瑾岫早就无力反抗,可她还不想死,避开了云轲从一个方向朝着殿门爬去,她不能死。
云轲摇头轻笑,“有什么用呢?”
云轲放慢了步伐跟着段瑾岫走了几步,随后踏上了段瑾岫的肩膀。
“啊!”
凄厉痛苦的喊叫声传荡在殿中,传到殿外人的耳中,守夜人似乎没有人听见这惨厉的叫声,依旧纹丝不动如石头人般站着,遵照云轲的指令不许任何人传入殿中。
殿外,还有一人听见这声叫声,提着长袍快步踏上台阶。
云轲踩着段瑾岫的肩头一点点用力,看段瑾岫渐渐失去挣扎的力气,最后痛苦地昏死在他的脚下。
云轲放开了段瑾岫绕到她前头蹲了下来,“永安公主?哼。”一声轻蔑的冷哼之后,云轲抬手准备揭下段瑾岫面上的布巾。
“慢着!”
有人快步走近段瑾岫,只是她已经辨认不出声音的主人,眼前亦是模糊一片看不清来人是谁。
“你你你,给我让开!”独孤君奕提着长袍冲到云轲面前,抬脚踢开云轲踩在段瑾岫肩头的脚,不等云轲说话便连连质疑,“你想干嘛?!想把人弄死么?你知不知道这是刺杀父王的刺客?要是还有同伙怎么办?你把人弄死了怎么能查清这伙人?”
云轲被独孤君奕问得语塞,话说得很对,要是他反驳说不准这位二王子殿下会给他安个同伙的罪名,云轲躬身一揖,请罪道,“殿下说的在理,是云轲疏忽,云轲这就把刺客押下去好好审问。”
云轲请罢转身作势要喊人,“来”字还在口中又被独孤君奕拦了下来。
独孤君奕挥挥手示意云轲好好站着,问道,“这个刺客不用你审了,我会审完想父王禀明的。”
“这……”云轲并不愿意将段瑾岫交给独孤君奕,他的眼线早将独孤君奕对段瑾岫照顾有加一事汇报于他,他怀疑独孤君奕闯进来为的便是救段瑾岫。
独孤君奕面色泰然随口问道,“你大晚上在父王寝宫父王知道吗?你师父萨满法师知道吗?”见云轲语塞,独孤君奕又紧逼一步追问道,“不知道啊。那你想弄死擅闯父王寝宫的刺客是要来个死无对证吗?!”
“云轲不敢!”
云轲慌忙躬身低头请罪。
独孤君奕见云轲低了头深深吐息一番,镇定了自己慌乱紧张的情绪,面色恢复了泰然后独孤君奕才又开口说话,“嗯,这样最好。把人交给我罢,你可以回去了。”
云轲站直腰身脚下却未移动,他想趁机定段瑾岫死罪然后偷梁换柱,把段瑾岫囚于身边,若是失去了眼前的大好机会不知何时才能再有机会。
独孤君奕见云轲还不走,不耐烦赶道,“你还不走?该不会你们两个真是一伙的?不走也罢,我本就在等父王,过不了多久父王就到了,到时候一审什么都清楚了。”
云轲赶忙又是躬身一揖,“殿下误会了,云轲只是怕刺客伤了殿下。”
“人都快被你弄死了!”独孤君奕以“你少来”的眼神瞪了一眼云轲,忙忙罢手挥退云轲。
云轲离去后,独孤君奕赶忙回身蹲了下来,在云轲面前泰然的神色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焦急万分,独孤君奕扶起地上的段瑾岫,双手触及黑衣白净的十指血色一片,脸上的焦急参染担忧越演越浓,独孤君奕下意识地抬手正要揭开面巾,伸到一半的手又缩了回来,独孤君奕抱起段瑾岫,低头安抚,“没事了,我带你走。”
独孤君奕抱着段瑾岫快步冲至殿外上了自己的辇座,他知道殿外守着的是云轲的人,那些人或许把今夜的事情禀告父王,或许不会,但不管会怎样眼前救人要紧。
上了辇座,在挑亮的烛光下独孤君奕看清段瑾岫的黑衣上半身已成了血衣,没有耽搁时间独孤君奕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箱,剪开段瑾岫的肩头血衣,为之止血上药。
罗立一路小跑靠近独孤君奕,近前闻得一丝血的咸腥味道眉头一紧,身子矫健一跃冲入辇座,“殿下……”看清辇座中的情形罗立的紧张消失了,有些尴尬得移开了盯着两人的目光,毕竟段瑾岫的抹胸半露实在……不能看,见得独孤君奕无事,罗立便退出了辇座,“殿下忙,阿立在外头守着。”
独孤君奕有点懊恼自己亲自选的这个呆萌贴身侍卫,看了一眼段瑾岫又觉得,罗立确实不能帮上什么,独孤君奕擦了擦手将段瑾岫的抹胸拉上,冲着辇座外吩咐道,“阿立,去一趟新荷轩,告诉兰姑姑今夜小公主不回去了。”
“啊?”罗立一愣,一刻钟前他陪着二殿下在此等候突然前往金谷园的王,后来有人闯进了苍耳宫,他便按二殿下吩咐前往金谷园禀告王今夜二殿下不见王了,现在刚刚回来,又要跑一趟新荷轩传话,他是护二殿下安危的侍卫,不是传话的小厮。
“啊什么啊?快去快回!”
听得辇中的回话,罗立也不敢怠慢,谁让人家是主子呢?想了想又问了一句,“殿下,要是兰主子问起原因来阿立该怎么回?”
“兰姑姑不会问的,你务必单独和兰姑姑一个人说,不能让旁人听去。”
罗立应了一声,便赶往新荷轩。
罗立回来的时候,独孤君奕已经将伤口的血止住了,独孤君奕望着仍未摘下的面巾踟蹰,他知道面巾下是怎样一张面容,他知道是段瑾岫。
今夜父王又为要他前去边疆历练一事召见他,金谷园传出邑珠有孕后父王留话让他在苍耳宫等候,他便等在偏殿,罗立察觉殿外有人他一眼望去看见段瑾岫跃上偏殿屋顶,他认出了段瑾岫的眼睛,那双凤目整个东莱宫中只有她一人才有,他拦下想要抓人的罗立并派罗立前去告知父王他已回。
等罗立归来的那段时间,与其说是等罗立不若说独孤君奕是在等段瑾岫,他想等她出来,确认她安全,结果等来一声惨叫。
独孤君奕未曾想到过段瑾岫的一切都是装的,他感到了被欺骗的愤怒、被利用的气郁,他对她的遭遇满怀同情,他想保护这位单纯的小公主,哪怕是凭借一己之力!
可是,段瑾岫不傻不痴,反而可以说是聪明得很,单凭一人便把整个东莱宫都骗了去。
独孤君奕对着面巾望了很久,始终没有伸手摘掉它。
末了,独孤君奕熄灭了辇座中的宫灯,摘下了那条面巾,在黑夜中独孤君奕摸索着扶起段瑾岫的脑袋,以净帕擦拭段瑾岫脸上的血迹。
星驰轩。
罗立早独孤君奕一步进入星驰轩,立刻吩咐下人将星驰轩的灯火灭掉并让下人退出星驰轩。
等星驰轩中只余罗立一人,独孤君奕才抱着段瑾岫步入屋内,随后便吩咐罗立下去休息。
独孤君奕找了身自己早年的衣裳,在黑暗中胡乱给段瑾岫换了上去,换毕便让段瑾岫放在自己床上,自己则仰躺在榻上睡不着觉。
他以真心待她,她起码不该欺骗于他的。
来到这个地方后,独孤君奕活得甚是辛苦,一直想要他性命的王后,处处和他作对的独孤然,还有暗中监控他的云轲,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但是他不想争,不想卷进那个靠阴谋堆砌而成的城墙里,当独孤傲对他吐露杜牧之这棋子之后,他更是觉得残忍,对段瑾岫也更加同情。当巧遇段瑾岫后,他便觉得这是上苍给他的责任,他应该保护好她照顾好她。
但是,从相遇开始段瑾岫的一切都是假的,从头到尾他都被她欺骗了。
独孤君奕想着忽然觉得心头沉闷,喘不过气来。独孤君奕便站起来推开窗户,好让冷风吹进来。从缝隙中,独孤君奕看见窗外有人影鬼鬼祟祟,独孤君奕关了窗户,回看只剩他和段瑾岫的星驰轩。
连给段瑾岫换衣裳都是他亲自动手的,在这个星驰轩中,他除了罗立也无人可信任,他自己都如此,那又能要求一位宸国公主怎样呢?
独孤君奕露出一个苦笑,大概在小公主眼中他也是和云轲一般心存歹心的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