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瑾岫躺卧在马车内厢舒适的软榻上,矮几摆着精致的茶点,外厢是供她差使的宫女,这待遇比起宸国自然是差了些,不过比起外头那些姬妾来,她心中岂是惬意二字能够言尽?
喂饱了肚子,段瑾岫靠回软榻闭目养神。
巳时将近,以独孤傲为首的一行人抵达郊外猎场,尽了君主礼数后,牧民节也便开始了。
自到了猎场便无人照管段瑾岫,原本供她差使的宫女回去伺候独孤傲了,单独一人的段瑾岫收了装给他人看的面具,清俊非凡的面容平淡着一双凤目清亮无比透着睿智的光芒,耳边是勇士们比试发出的吼叫声以及周围观众的助威声,她对比试没有半点兴趣,耳边的声音没有任何意义无异于嘈杂闹声,段瑾岫背离了人群信步走着。
白衣黑发,素袍宽大,被风吹起凌乱而不羁,段瑾岫不知自己这般简单素净的模样落在一个人的眼中,像长了根般种到了心里,一藏便是一生。
独孤君奕迫不及待地在人群中寻找段瑾岫的身影,目光略及那一片素白的衣袂,紧张的目光才有放松的迹象,看清段瑾岫独孤君奕的目光中又参杂了一抹好奇,笨笨傻傻的小公主怎么会是这般……清俊脱俗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尤其是面孔,没了孩童的笑少了稚嫩的眼神,面容看来清俊无比,未笑却有一股泰然,那双凤目亦是清明一片,看起来没有哪一点是宫人口中的痴傻儿。
那个猜疑的念头只是模糊闪过独孤君奕脑海,待得他意识到段瑾岫已经越走越远,独孤君奕连忙跑出人群,想段瑾岫跑来,
“小公主小公主!”
后头传来独孤君奕的呼唤声,段瑾岫顿住脚步随即意识到自己不该也不能听懂独孤君奕是在叫她,指尖捏住银针放慢脚步继续朝前走着。
独孤君奕提着长袍抱怨,自从他穿上这身衣服他就失去了自由行走的能力!他走路向来走得快走到哪儿都提着,甚为麻烦,桑甸的衣服真不如宸国的衣服好啊,看小公主年纪比他小身材比他瘦弱腿肯定也比他短了,就因为没穿桑甸的衣服走起路来轻轻松松,慢慢悠悠走闲步都要他小跑才能追上。
眼看自己就要追上段瑾岫了,独孤君奕听见后头自己的侍卫正在喊他,独孤君奕非但没有回头看反而跑得更快,几步并一步追上段瑾岫拉着她往更隐蔽的地方跑去。
段瑾岫环视四周,这地方地处猎场最里面为马场,这会所有人都跑到前头去看勇士比试,此地空无一人是个谈事的好地方,段瑾岫戴上往常的面具,等待独孤君奕要向她摊牌。
见段瑾岫面上挂着儿童干净单纯的笑意,凤目也是柔柔含笑的,独孤君奕不疑有他仍把段瑾岫当成他心目中那个笨笨呆呆的小公主,面带宽慰的笑容凑上前去,“小公主你莫怕,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会有事的。”
这些话这神情去骗骗那些黄发小儿便罢,她都十三岁了能骗得住她?
段瑾岫心中轻蔑给独孤君奕下了个定论,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等待独孤君奕的下文。
独孤君奕见段瑾岫像个木头人似的对他所言无动于衷,他也不浪费时间多做解释,直接行动。
见独孤君奕对她动手动脚的,段瑾岫不由怒从中来,自古男女有别,即便是父皇治理下宸国的民风开明那也是男女授受不亲的,桑甸民风再开明她想也不会允许一个陌生男子这般对一个待字闺中女子这般胡来!段瑾岫面含怒气喝止独孤君奕的话已到嘴边,双颊被独孤君奕捏住硬生生掰开了她的嘴!段瑾岫抬手想要挪来独孤君奕的手,独孤君奕快她一步,松开了捏着她双颊的手,翻开了她的眼皮!
独孤君奕依此诊断了段瑾岫的脉搏,查看了舌苔苔色以及瞳孔,确认段瑾岫并未误食毒物才安了心,双手才从段瑾岫的脸上拿了下来。
“没事了,你没中毒不会有事的。哎,你又不会说话要是会说我就能知道他们给你吃的是什么,”独孤君奕对着段瑾岫又叹了一口气,“哎,你可千万记得我说的话,吃东西前要用银针试图,银针……银针就是…我给你的药箱里有,记得要试完银针颜色不变的才能吃,变成黑色就千万不能吃,记住了。”
段瑾岫低垂着脑袋,凤目中的怒气几乎能把地上的泥土烧成陶器,她堂堂一国公主一会被他捏手一会被他摸脸还被他翻眼皮!要是传出去她的面子还往哪里搁?!段瑾岫拿地上的泥土当成独孤君奕狠狠地拼命瞪着,方才心生怒气想出省喝止时被独孤君奕打断了,等他“非礼”完她他的一席话又提醒了她,她是个傻了的哑巴公主,不能说话!
今天这亏,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殿下,王正在找你呢,请殿下……额,”独孤君奕的侍卫随后跟来,转到独孤君奕跟前看见还有另外一人,木着一张脸当成没看见,退了回去,“罗立在外头等候殿下吩咐。”
独孤君奕见罗立已经来了,知道自己必须走了,今天是牧民节身为桑甸王唯一的儿子、桑甸唯一的王子,他理应同独孤傲一同出现。
独孤君奕面有不忍提了道别,“我要走了,你…你等会自己回去。”
段瑾岫戴着往日的面具,微笑,默不作声。
独孤君奕见段瑾岫如此反应只当她应了,走到外头唤上罗立,“走罢,我们回去吧。”
才走了没几步路,独孤君奕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偏头问罗立,“阿立,他们知道我去哪里了么?”
罗立一本正经回如实告之,“殿下走的时候嘴上喊着小公主,阿立不懂宸国话都听懂了。”
独孤君奕听见罗立如是说,先是憨然一笑挠了挠脑袋,忽然跳了起来兴奋道,“对啊,我可以这么办啊!”边说边转身,快步朝着段瑾岫走去。
段瑾岫看着突然折回来的独孤君奕甚为不解,他和她,理应划清界限,因为他会成为未来的桑甸王,而她的国家正在被桑甸侵略。
独孤君奕折回后,拉上段瑾岫一道往猎场前头走去,“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行,要是有个危险也没有人知道,还是去前头,前头人多。”
比之独孤君奕的一番君子坦荡行为,她对他的猜忌可为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段瑾岫跟着独孤君奕到了前头,独孤君奕将段瑾岫交给了在休憩的姬妾们,便前去见独孤傲。
随着独孤傲来的一干姬妾,以端木鸿为首都在主帐中歇息,这一路过来将近骑了半个时辰的马,这些人中除去端木鸿其他女子皆是纤柔似水,别说骑马了平日里都以车辇代步,今日骑马骑得早累得她们直不起腰来,而毕竟端木鸿年岁大了,这么些年在宫里好生养着许久不骑,今日竟也觉着劳累万分。
段瑾岫暗中看着这一群姬妾的歪歪扭扭的丑态偷笑,她是舒舒服服一路睡到猎场的,丝毫不累,精力好着呢,段瑾岫暗中观察时发现除去端木鸿,独孤傲带来的姬妾年岁都不过二十来岁,个个年轻貌美,段瑾岫不由想到独孤君奕,上世她及笄那年独孤君奕行了弱冠礼,独孤君奕比他长,那么按理说独孤君奕的母妃就算没有端木鸿这般年岁也不该只有二十来岁。
段瑾岫带着疑惑又将帐中的姬妾暗中打量了一遍,没有,的确没有年长的妃嫔。
会不会是独孤傲没有带来?
不会!段瑾岫立马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独孤君奕都来了没理由他的生母不来,除非,他的生母已不再人世。
段瑾岫的眼中一亮,有一丝奇异的光芒闪过,那是一个非比寻常的想法。
独孤傲姬妾众多且年轻,可膝下却只有一女一子,女儿独孤然乃王后所出,儿子独孤君奕生母不详,这单薄的独孤一族啊想是没那么简单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