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六日,牧民节。
一年一度的牧民节聚集了桑甸各地选拔的勇士,组成六支不同的队伍在桑甸王族及萨满法师面前进行角逐,获胜者将获与桑甸王共猎的殊誉,牧民节历来受到桑甸人的尊崇,桑甸各地勇士更是以能入选六支队伍为荣,信心更盛者则是以与桑甸王共猎为目标,牧民节又恰值春季万物复苏之时,又有庆贺寒冬过去迎接春天之意,是以,牧民节可谓是桑甸最为隆重的一个节日。
如此重大的节日桑甸王分外重视,自然,一干妃嫔爱屋及乌也重视得不得了。
各个轩阁中最为热闹的当数金谷园,邑珠领着金谷园一干下人筹备了将近半个月。
三月六日,邑珠身着裁衣宫女才赶制出来的喻有五彩祥瑞的五色新衣,头上是东莱宫内手最巧的宫女编织的编发,腰缠碧色宽束以两枚玉珏为带钩,衬出不盈一握的小蛮腰。
邑珠对着铜镜照了半晌,问了屋里的下人一遍又一遍,“王,会喜欢我这身打扮么?”
才入里屋的白芷应声答道,“自然欢喜,主人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这腰带更是将主人的小蛮腰突显得更精细,王必定喜欢。”
邑珠闻言眉目中的不安稍稍散去了些,却仍是担忧问道,“真的?我身子骨较他人要娇小些,穿这身衣服会不会显得像个小女娃子?”
白芷上前笑着宽慰道,“主人说笑了,主人穿这身衣服让这身衣服都多了一股女儿韵味,王看惯了身骨强健的姑娘,见到主人这般娇弱怜惜还来不及呢。”
邑珠听得白芷如是说心底才安了,指尖点着白芷的鼻尖儿笑骂道,“白丫头的这张嘴巴能说会道的,把我说得这般好,要是等会王见了不喜欢,瞧我不撕烂你的嘴。”
白芷嘻嘻一笑,“若王不喜欢,白丫头自个将自己的嘴撕烂了,就不麻烦主人动手了。”
几句话听得邑珠心里又开心了几分,取过早已准备好的帽子戴好,领着一干仆从走向外头,“白丫头,吃食都准备好了么?还有我给王准备献舞穿的衣饰妥当了没?”
邑珠身后跟着白芷,白芷之后才是其他下人,白芷在金谷园位居邑珠之下,乃金谷园大宫女。
白芷跟了上去,回道,“主人尽管放心,白芷都已准备妥当,就等主人穿上舞衣给王献上一曲,保管让王的眼睛都留在主人身上。”
邑珠想着白芷口中的场景,心中何止心花怒放,近来王夜夜宿在金谷园夜夜宠幸于她,这是她的大幸,她要趁火打铁将王的心和人牢牢绑在她身上!这半月来,她精心准备舞曲,为的就是今夜。
邑珠想着今夜王艳羡而一刻都不理她的目光,不觉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牧民节是个举国欢庆的节日,独孤傲会带着整个王族前往郊外猎场庆贺,独孤傲领着大臣在东莱宫的东门聚合,端木鸿则带着妃嫔们前往东门与之汇合。端木鸿早已传令下去,三月六日辰时在华苑的凉亭会合,辰时还未到众妃嫔纷纷陆续到达凉亭,端木鸿见人已到齐,便领路朝东门赶去。
从华苑至东莱宫东门,有一个必经之地——蔓芳园,那便是段瑾岫每每午后晒太阳的园子。
段瑾岫拨弄着石桌上的早点计算着时辰,耳边听得大队人马靠近的车轱辘声脚步声,段瑾岫端着白粥轻盈而敏捷走到端木鸿等人比走的主道上,轻声唤了一声叫出一只浑身雪白通透的小狗。
段瑾岫将碗中的粥倒出小半,逗弄着小狗去喝粥。
在段瑾岫的引诱下,小狗伸出舌头舔了几口地上的白粥,仅仅几口,小狗觉得不对胃口便跑开了。
段瑾岫也不急,药的分量她下得很足,这条狗又小,出不了十步狗就跑不动了。果然,才跃出不过五步的小狗抽搐着倒在地上,四肢不停抽动着,嘴巴里吐出黄色的浑浊泡沫,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而小狗横倒的前头正是端木鸿领着的队伍。
段瑾岫见人已经近了跑到小狗身边蹲下,嘴上“啊啊啊啊”叫得人难受,双手捧住狗的前肢摇晃着。
端木鸿老远就看见这一幕,眉头不由紧紧蹙成一团,侧了身子吩咐了丹丘几句,想让丹丘趁别人还为注意此事前把段瑾岫打发走。
丹丘自然也和端木鸿一个意思,领了人小跑赶至段瑾岫身边想将人拖走。段瑾岫哪里肯依,起先是赖在地上不肯走,见几人想强行把她带走便疯也似的双手乱舞,打得几人进不了她身,原本断续而低沉的“啊啊啊”声也变得响亮起来,逼得那几人的训斥声也不得不提高起来。
这下,端木鸿的本意彻底被破坏了。
段瑾岫故意拖延时间让端木鸿一行离她更近,而路上聚集的人吵闹的声音无一不引起端木鸿后头的人的注意。更有眼尖的人看见地上躺着的小狗提了句,“这不是刚送到金谷园的狗么?”
邑珠也注意到停下的队伍,隐约还听见了金谷园三字,好奇之下举目望去,看见一团白色倒在路中央不由一声惊呼,“啊呀?!那是不是……”察觉到周围其他人,邑珠咽下了嘴边的剩下半句话,转头朝白芷吩咐道,“白芷去看看前头发生了什么?那路上躺的是什么?”
白芷“哎”得应了一声,小跑前去打探。
路上躺着的是一条死狗,狗是金谷园邑珠的狗。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邑珠得知自己才得到的狗已经被死了,脸色当下变得十分难看,也顾不得周围还有没有其他人,唾骂起来,“你们都是死的吗?王前几日才将雪球儿送给我,这才几天哪你们就让它死了!连只狗都看不好能伺候好我吗?我要跟王说通通把你们撵出宫去!!”
金谷园的下人被吓得乱成一团巴着邑珠讨饶恕罪,闹了好一会子,邑珠的脸色才好看了些,邑珠不耐烦挥了挥手,呵道,“下去下去,回去再罚你们!白芷,你给我去问清楚了我的狗是怎么死的?”
白芷上前一步轻声答道,“主人,白芷刚才已经问过了,那狗是吃了下过毒的东西被毒死的。”
邑珠一听才下去的火又“蹭蹭蹭”蹿了上来,一拍辇座厉声道,“谁有那么大个胆子连王送我的狗都敢毒死?!”
白芷悄然侧首朝段瑾岫瞄去,仅一眼便收回目光,看着邑珠回道,“白芷不知。”
邑珠自然不会放过那一眼,顺着白芷的目光瞧去,看见一位白衣女子,宽袍长发看不清面容,远远看去周身却有一股说不清的清韵,邑珠心中不免起了妒忌之心,冷声问道,“尽管说,有我护着你怕什么!说!”
白芷遵令,又朝邑珠靠近一步悄声说道,“主人,那人是秋水轩的人,听说是宸国的公主呢。”
听得白芷这么说,邑珠不由轻笑,原来是宸国的公主啊,啊呸,什么公主,不就是一个傻子么?竟敢毒死她的狗,她要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