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把她带到哪儿去?Jane努力想动一下小指头,可除了清醒的意识,整个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
汽车停下,Jane感觉到自己被从车上搬下,又是一阵摇晃,被放到地上。
突然的光线射到Jane脸上,伴着得意的笑声,“嗨,我亲爱的小鸽子。”
她吃力地抬眼,看见让·保罗可厌的笑脸,“你很不乖啊,我的小鸽子,为什么总是要逃离你温暖的家和亲爱的父亲?”Jane的头一阵眩晕,麻醉剂的药效正在慢慢消失,“为、什、么?”她艰难地发着单音。
“哈哈,你一定有很多疑问吧?”让·保罗好心地让保镖把Jane放到沙发上,然后跷着腿坐在古董椅上,“你以为你真是我的养女吗?那只是表面。实际上,你只是我的一个实验品,一个珍贵的实验品。”
“有一些人天生就有一些超乎常人的天赋,被称为天才。他们各有不同的才能,有的是天才的音乐家,有的是天才的数学家。而有一种人,他们是,”让·保罗卖关子地停顿一下,“天才的伪装者。”
“他们总是能轻松地扮演各种人,只要在心理上暗示自己是谁,就会真的变成那个人,从神态到气质,从心理到思想,扮演得惟妙惟肖,天衣无缝,伪装得连自己都会相信:他真的就是那个人!有些天才的伪装者甚至因此扬名世界,比如……”他说了几个名字,包括以“千面人”著称的世界级演技派明星。
“二十多年前,有一批科学家决定对这种人进行专门研究,他们得到了财团的资助,成立了一个研究机构,叫‘家’,我就是代表财团管理‘家’的负责人。”
“家”!Jane心中大震,明信片上标志的“家”,不是她的家,而是这个神秘的机构!
“当然,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不然会有许多无聊的人权主义者跑来抗议的。我们从世界各地找到了一些具有‘伪装者’天赋的孩子,对他们进行训练和研究。当然方法嘛……不完全合法,可是我们是为科学献身的伟大先驱,不应该太计较这些小节。”让·保罗陶醉在自己的伟大人格里。
可以想象他们所谓“不完全合法”的手段是什么,大概和把她弄到这儿来的手段一样吧。“无耻!”Jane的声音艰难低缓。
“啊,小鸽子的麻醉剂快失效了,再给她打一针。”让·保罗对凯吉·卢瓦埃尔示意。
Jane瞪着凯吉·卢瓦埃尔手拿针筒邪笑着走近。想要挪动一下肢体,可连动一下小指头都那么困难。
“亲爱的……”凯吉·卢瓦埃尔的手伸向她的脸。
“别碰我。”Jane偏过脸躲开他的手,这个简单的动作耗尽了她全身的力量,汗水滑下后背。
“哈哈——这时候还这么倔强——”凯吉·卢瓦埃尔大笑着扎下针筒,“这一针会让你乖一点。宝贝。”
手臂刺痛,Jane的身体再次僵直。
“说到哪儿了?哦,那些孩子,我们从世界各地弄到了一些孩子。你就是其中之一。”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收养”的真相。
“你来的时候五岁,我们要把你训练成一个全能的伪装者,不仅要会伪装,还要精通各项技能。我们制订了完美的训练计划,聘请最顶尖的老师,对你进行最严格的训练。你很聪明,也很配合。叫你学什么就学什么,不论做什么都很出色。当然,你本来就是天才嘛。”
让·保罗沉浸在回忆中,满意地笑。
“Jane,你必须在十五分钟内打开密封舱,否则你会被淹死……”
“Jane,你必须比这群狼狗跑得更快,否则你就是它们的晚餐……”
“Jane,三分钟内拆除这枚炸弹,否则你会被炸成碎块……”
一幕幕画面像放映电影一样快速从Jane脑际闪过……
她紧闭着眼,想抵抗这汹涌地冲击着大脑的记忆带来的胀痛和眩晕。天!她的脑袋快要炸开了,可是一幕接着一幕的画面不顾她拼命尖叫“停止”,一浪一浪地席卷过来,咆哮着要吞没她。
“其他孩子因为受不了严苛的训练,或承受不住压力,有的死了,有的精神崩溃,有的发了狂,最后成功的只有你。”
杰西被炸弹炸成一堆碎肉;静子从岩壁上摔下,再也没有站起来;塔利姆疯了……所有的人都消失了,最后只剩下她。Jane的泪水缓缓滑落。
“你是多么出色啊。”让·保罗露出骄傲的笑容,“我们开始试着派你执行一些任务,你都完成得非常出色。比如冒充消防队员,在救火时洗劫银行的金库……”
是的,在那场他们蓄意制造的火灾中,有八个人被烧死。她本来可以救出其中的两个,而她忙着在两分钟内打开金库的门,没有理睬他们求援的手……
“冒充俄军军官,从武器库中偷出两枚核弹头……”
那两枚核弹头卖给了中东的恐怖组织!
“你做得很出色,真是太出色了,让老板发了不小的财。所以当初反对这项资助的人都哑口无言,再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而我,让·保罗作为直接掌握和管理这一项目的人,在财团的地位举足轻重。”让·保罗的双眼倏地被疯狂的野心照得发亮。
“可是,我还远远低估了你的出色,你最出色的伪装是始终装得温驯和忠诚。年纪还很小时,你就不曾试图反抗,一直那么顺从,直到你成功地执行了几次任务,我们对你的监视稍稍放松了一点,你逃走了。”让·保罗恨恨地握紧拳头,“而且消失在人海里,怎么找也找不到。”
那是十三年前,她刚刚十七岁。因为她的温顺,因为几次完美地完成了任务,他们把她的房间从地下的密室搬到楼上。虽然房间里到处是摄像头,门口二十四小时有人看守,她的一举一动仍受到严密的监视,但她可以沐浴在阳光下,隔着合金栏杆窥视窗外那个热闹充满生气的世界。
那是她向往的世界——平凡的世界,她渴望的生活——平凡的生活,第一次离她那么近,只有一窗之隔;却又那么远,远得也许用尽一生的时间和力量也走不到。
她一定要走进那个世界!
窗外的街道上:一个杂耍艺人把五个彩色的球抛来抛去;一个小男孩骑在父亲肩膀上高兴地拍手;一对恋人正在吵架,女的突然打了男的一耳光;一队举着小旗子的游客缓缓走过……透过玻璃看到这些时,蓦然涌上心头的渴望如此强烈。她在一瞬间下了决心——她一定要脱离牢宠,走进那个世界。
等待让时间变得漫长,她记得那种煎熬。
她记得第一次走在人流中,第一次没有摄像头,没有窥伺的眼睛,周围那么多人,没有人多看平凡的她一眼,她随着人流或匆忙或悠闲的脚步,用尽力气才压制住狂喜的呼喊——我自由了!
她是芸芸众生的一员,她是平凡世界的一粒灰尘,她终于走进了这个世界,这个存在于她童年梦想中的镜子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