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那么多强烈的感觉,她怎么能忘记呢?
“我们在世界各地搜寻,整整三年,却没有一点线索。老板不愿再浪费金钱和时间,宣布研究计划终止。可是我不甘心,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是我对人类科学的伟大贡献。我发誓一定要找到你,哪怕穷我一生的时间!”让·保罗的眼神狂热而迷乱。
“我一直守在这里,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几年之后,我注意到一个叫Pretender的神秘组织。没有人知道这个组织在哪里,由什么人组成,宗旨和目的是什么。有需要的人总是通过网络提出委托申请。Pretender挑选委托来接受。我感觉到Pretender可能与你有关,”让·保罗得意地用手指点一下自己的脑袋,“并不是只有女人才有强烈的直觉,我在这方面也很有心得。我追踪所有与Pretender有关的信息,发现这个家伙,哦,请原谅我对女士出言不逊。”故作彬彬有礼身敬个礼,“我找到了Pretender的规律,他选择的任务都是所谓帮助弱小、伸张正义的。其实他,不,应该说是她,总是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法,让犯罪者自食其果,或者承受不了压力自己向警方投案自首。我的小鸽子还是个有正义感的善良女孩呢。”
是的,她是Pretender。Pretender根本不是什么组织,只是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女子。逃离“家”之后,她的伪装天赋和所受的各种技能训练帮助地躲避“家”的追踪,也帮助她谋生。她偶然冲动,利用自己的才能为一位无辜受害的人讨回了公道,让犯罪者受到惩罚。也许出于善良的天性,也许出于为自己过去的行为赎罪的心理,她干脆把这个作为自己的真正职业,并在网上招揽业务,她给自己取的代号就叫Pretender。
“为了捕捉我调皮的小鸽子,我精心设计了一个陷阱。我在网上向Pretender提出申请,谎称有人威胁LS的首席调香师出卖最新香精配方,请你保护他的安全并调查出真相。很长时间你都没有理睬我的申请,就在我几乎要放弃这个陷阱时,你响应了。”
陷阱?什么陷阱?她脑子里没有一点印象。就在刚才,就在她的脑子被记忆的画面炸得一塌糊涂之后,她想起了自己是谁,想起了囚犯一样的童年生活,甚至想起了逃离“家”之后,以Pretender的身份游走天涯,为无辜者伸张正义。但是后来呢?她不是为了寻找亲生父母回到了祖国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法国,又怎么落入陷阱?
这陷阱大概和她刚刚经历的差不多吧,Jane瞥一眼凯吉·卢瓦埃尔,果然看见他得意而诡诈的笑容。
“你果然来了,来到多年前逃离的巴黎,来到LS总部。可是聪明的你很快察觉到不对劲,我们在船上捕捉你这只小鸽子时,”让·保罗双手合拢,做出个捉住的手势,“你跳海逃走了。”
那应该是她在海边被人发现的原因吧,她也是在那时失忆的吧?
“我们在海上搜了很久,附近的海域都没有放过。都没有找到你。我想你可能葬身大海了,但我不能确定,我太清楚你超凡的能力,那都是我精心训练的结果,任何不可思议的事发生在你身上都很正常。我小心地注意着Pretender的消息,几年来,再也没有Pretender的消息,我终于相信,你死了,多年的心血化为一场空,真是令人心痛啊。可是,你竟然自己出现了!”让·保罗哈哈大笑,多年费尽心机捕捉的小鸽子自己飞到他的手上,还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吗?“而且还有一只小小鸽子!乔他们大概已经抓到了你的女儿,正从戛纳返回呢。”这真是太妙了!有小女孩在手上,不但多了一个实验品,而且不必花工夫说服,就可以让Jane乖乖听话。
玛侬!我的宝贝!对女儿强烈的担忧像一根钢针刺入心脏,让她昏乱的大脑稍稍清醒了一点。突然涌进太多的回忆,纷乱的思绪在Jane的头脑里搅成一团,可是这混乱翻搅的一片都被一道强烈的台风扫到一边去了。
玛侬!没有什么比玛侬的安危更重要。Jane动动嘴,慢慢地发出一点声音:“别……高兴……得太……太早,你的……人……已经……待……在监狱……里了……”
“哦,麻醉剂对你的效果似乎不佳啊。”让·保罗拍一下手,“我忘了你的身体经过专门抗药性训练,那次你能跳海逃生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凯吉,把小鸽子送回房间,这一次要牢牢地锁住她,牢牢地!”
六、似曾相识
好冷。
她想摩挲僵冷的手脚,可是轻轻一动,坚硬的手铐就勒进腕上的皮肤。她整个人呈“大”字躺在床上,手脚被牢牢地锁在床的四根柱子上。
特制的床、特制的柱子、特制的合金手铐,即使有参孙的力量也无法撼动分毫。Jane苦笑,让·保罗似乎把这个娇小的东方女子看得过于危险,煞费苦心地锁牢她,未免小题大做了吧?
手铐似乎是专门为她订制的,紧紧地铐住她纤细的手腕,越挣扎越紧,是为了防止她施展逃脱术吧?
她只能安静地躺着,不再试图挣扎,眼睛盯着天花板,恍惚又回到了过去。
多少无法入睡的夜晚,她也是这样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因为她知道房间里的监视器会把她每一个微小的动作告诉那个人。
睡不着的时候,她就在心里反复推演逃走的方案,一块块拼图在她脑子里飞舞,拼好又拆,拆了又拼……
睡不着的时候,她就想象自由之后的生活,她要找一份平凡的工作,过着有同事、有邻居的、有朋友的平凡生活,嫁一个平凡的男人,生几个平凡的孩子……
睡不着的时候,她绝不让自己去想那些抬出这栋房子的箱子,不去想曾经主动对她微笑的杰米、害怕得偷偷哭泣的阿加莎……就装在那样的箱子里被抬走……
不想,她不想这一切。如果想了她就会崩溃、会发疯,就再也无法忍受一天,就再也不能假装顺从,默默地等待时机……
她只是冷静地反复推演,一点一点,一块一块,获得自由的完美拼图在她脑中完成。
推演,现在就来推演……她不能困在这里,她不能再失去自由,她有女儿,玛侬在等着她,等着妈妈回家……
玛侬,我的宝贝女儿,妈妈要回到身边,妈妈在保护你,妈妈一定能做到……
推演,现在她就来推演逃走的计划,冷静!冷静!玛侬,妈妈一定会成功,一定会!等着我……
可是好冷,好冷,她的身体呢?她的身体哪里去了?难道她的身体抛弃她投奔自由去了?为什么她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好热,有什么在脑子里燃烧,拼图一片片地着火,烧得什么也不剩,只有灼热……
黑影阻断了照射在她脸上的光线,暗影里一双幽暗的眼睛凝视她,陌生而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