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天上有一百零八顆天罡地煞星,每當凡間怨氣極重之時,便化為豪傑義士,討伐奸邪。
但奸惡的人,為什麽從來都沒有消失過?
或者,連老天也說不出一個答案。
浮雲已被照耀,世途依然迷茫。
阿朗找人把六爺的屍體安放以後,便和露晴一起往着回家的方向去。
他本來想回到秘道,繼續找尋熊巨財的下落,可是他沒有這樣做。
因為叧一半,已不想再逗留片刻。
經過剛才的事,他不願再離開她一滴落淚的時間!
水盈盈的眼睛,看到的不是前路,而是難以忘卻的慘案。
當恐懼大於傷心時,回憶就會變成一艘賊船,大肆破壞腦海的平靜。
美好的事,已被掠奪得一乾二淨。
就連阿朗不斷的安慰,也彷彿是聽不進耳。
自從六爺死後,阿朗便發現她的手不斷在發振,振得七魄也被震走。
「江湖就是這樣的,兇手已被正法,六爺也會安息的,你別再想太多了。」阿朗握起她的手說。
可是她還是沒有反應,連以往害羞而縮手的動作也沒有。
掌心,比寒風更慌涼。
「是我害死他。」露晴想了很久,絲絲地吐出心聲。
她自小生長在與世隔絕的地方,雖然近年來,蘺花派的居所被人洩漏出來,每隔不久便有些不知死活的人來挑戰,但所有的事,都有師父主持大局,她只要完成簡單的任務,就能把敵人擊退,血案,是有過的,但像今天這樣,有朋友為自己而死,還是第一次。
「不,害死他的是那淫賊,不是你。」
「是我,是我不好。」露晴茫然地望着地面說。
黑黑的眼睛,射不出一點神色。
若不是阿朗帶着,她或者連自己要走那一條路,也不知道。
呆呆的腳步,過了一刻多鐘,才漸漸有點起色。
她忽然腳步一轉,展開雙手,緊緊地抱住愛郎。
有些人,在領悟到一些道理後,是渴望馬上與最親近的人分享。
阿朗知道露晴是這種人,便輕輕地掃了掃她的背,等侍她把心事吐泄出來。
「我們明天就回去!」露晴抱緊他說。
阿朗聽到她傷心的聲線,很想答應下來,卻總是開不了口。
「明天太趕啦,等我把事情都辦好,就馬上離開,好不好?」
「你根本是不想跟我在一起!」露晴被拒絕後,推開他,苦起臉來,說。
「那會不想?我只是想把六爺的身後事按排好,再離開,不過你不想,那明天就明天吧!」阿朗情急地說。
露晴聽到六爺二字,想起他為自己而犠牲,心情又差起來,抱回阿朗,接着說:「那等辦好六爺的事,馬上回去。」
「好,好,好,我就知道露晴最好。」阿朗說。
「這段時間不能再過問江湖的事,好像養傷時一樣,好不好?」
「好啦好啦,我都依你的,我們現在也快點回家,吃個早餐,免得肚子餓壞。」
「吃完就去六爺家中,我想看看有什麽可以幫助。」
「裝蒜的,你回去吃點東西,肯定一覺大睡!」阿朗說。
「我那有你這麽懶。」
「懶不懶,也要睡,不然沒有精神,什麽都做不成。」
「阿朗,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露晴忽然停下來,說。
「不,在我的中心,你是最好的。」阿朗聽到她憂怨的語氣,便裝出笑容說。
可是露晴看到他臉上的笑容,卻更痛苦。
「是我不好,累死六爺。」
「不是,害死六爺的,是那個惡賊,露晴是善良的姑娘,敵不過奸惡之人,也是正常。」
阿朗看她還是非常難過,接着又說:「好啦好啦,過去的,不要太過介懷。」
「你說得容易,不是你走了,事情會這樣嗎?」露晴忽然凶惡地說。
連她也不知為何會出口大罵,或許,這是她發泄情緖的方法。
一個文弱的女子,只會對着她心愛的人,才會變得凶惡,才會把對現實的不滿發泄在他身上。
露晴最想罵的,不是對方,而是自己。
她腦海中不斷在糊思亂想,想到來到小城以後,就不肯用心練武,馬上又自責起來。
武功在她心中,向來只是一件為練習而練習的無聊事,為應付師父而努力的事,直到現在,這個想法才有所改變。
在墮落的江湖中,剛剛習武的人,很多都是懷着一夥善良的心。
可是隨着自己的力量強了,功夫高了,大多數人卻會忘記初衷,生出惡念。
江湖,是一個能讓人隨波逐流的地方,連純良的露晴,此刻也後悔沒有好好學武,未能親手把惡人碎屍萬段。
「都是你,天天纒着我,害我沒有時間練功,若我學會「夜雨織夢」,六爺肯定沒有事!」露晴說話後,狠狠地戳了他一下。
阿朗的身酸了一下,更酸的,是他的心。
因為他知道露晴所受的,是無比的創傷。
「六爺若知道你欺負我,肯定不開心。」阿朗繼續裝出笑容說。
「糊說,快點走吧!不然你睡着了,我可不背你回去。」露晴微笑一下說。
「是,快走」阿朗說話後,馬上拉着露晴的手,快步而跑。
「也不用這麽快啊!」露晴一邊跟着他跑,一邊說。
可是再過一會,她才明白是什麽的一回事。
有人在附近!
若不是傳來的陣陣簫聲,露晴根本察覺不到他們的蹤跡。
由毫無先兆,到不知不覺地被簫聲灌滿耳朵,足以證明對方的輕功有多厲害。
是簫幫。
在小城中,沒有一個江湖人物對簫幫的名字陌生,也沒有誰知道他們的底世。
因為所有人都明白,他們是惹不得,了解不得的。
包括阿朗,他曾聽聞,如果簫聲還在你的耳中響起,就代表隨時會失去性命。
傳言,雖然沒有任何根據,但在很多時候,可信性是比官府發佈的東西,還要準確十倍。
關於簫幫的傳言,是最好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