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然而封尘却有些恐慌了,当小薇的身影再出现在脑海之时,他突然间发现,有些细节,他已然不在熟悉了。
“天快黑了”封尘看着已暗淡的天空“天要变色,江湖也是变脸皮了!”
“仇隐死了,障碍又少了一个,是啊,江湖是要有一场大风雨了,只是你小子不是一向不关心这方面的东西吗?怎么现在,却有心情感叹这方面的事情?”天邪取笑道。
“你以为我想啊,只是死鬼在临死的时候摆了我一道,想想也对,反正闲着没事干!”封尘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呢?我想你不会袖手旁观吧!”
“有钱好办事!”天邪独自喝酒。
“是啊!”封尘不禁大笑起来“有钱好办事,你不说我都要忘了你这个守财鬼!”封尘亦也举起酒壶,却突然之间发现,壶中的酒已经被他喝光了,封尘猛的夺过天邪的酒壶。天邪还没反应过来,却发现封尘已经仰头把酒往口中猛喝。
“喂!那是我的酒!”园子中,一个声音在哀嚎着。
封尘已经回二十多天了,天气有些冰冷,园外的林木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最后的几个秋日随着落叶而去,不知道不觉之间却已经是初冬了。
自深秋开始。园子便变得很是安静,没有了虫鸣,没有了鸟语,偌大的园子,总是静得让人有种诡秘的感觉。
对封尘来说,往返的季节,流去的时光,就如逝去的江水一样,没有什么意义。
他总是习惯的靠在亭上的石椅上,或者挂在某一棵大树上。对他来说,时间总是过着不太快也不太慢。
当然有时候他和风姿一起倒在园子的某个角落,静静的看着天空,或者在想着些什么。这个时候他们都很少说话。往往都是这个样子。封尘躺在落叶上,而风姿从他身旁走过,“坐坐”封尘经常如是说。风姿不多说话,往往轻轻躺在他身边,只是雪白的衣裳就夹着些枯叶。望着湛蓝的天空,自然,有的时候,天空之中却满是浮动着的白云。往往如是便是几个时辰。
每个人都似乎有着很多事情做,除了封尘。
天邪每天都比较晚回来,那个时候天邪总是叫上封尘喝上一壶。于是两个人便爬在屋顶上,胡乱的扯些不着边际的事,又或着彼此间相互的打击。天邪总是愁着赚不到钱。但是封尘知道,愁着天邪的并不是那一百万两银子。封尘想到了天香,一个守着天邪三年多的女孩子。
对于一个未曾出嫁的少女来说,能经得过几个三年呢?天香是陆家小姐,以陆家目前的情况,她还能抽出时间来陪他,无怪天邪内心如此矛盾。天邪心中的锁,终究会有打开的一天。只是谁也不知道,那一天,是否会太迟。
当然,这二十多天中,封尘也经常去有十里之遥的桂花楼。
桂花酒楼,屹在三江口上。寒风扯动着那长长的大旗,而淡淡的桂花香醇,渗入风中,不由的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天邪总是笑封尘去桂花楼不是为了酒,而是因为人,而天邪每次站在半山腰上,看着不远处的酒楼,感觉扑面而来的清香,总情不自禁的身心皆醉。
虽然封尘总是说吸引他的是桂花的酒风,但他在心里上不得不承认,每次见到莫薇,他的心情总是格外的放松。
坐在酒楼之上,放眼远眺,眼下尽是滚滚江水,举杯自饮,何不快哉。
每次见到封尘,小薇一如既往的开心。她总是亲自端出一壶好酒,然后坐在封尘的身边,静静的看着他喝酒。
“你不喝点吗?”封尘问道。
莫薇总是轻轻的摇摇头。
封尘于是觉的很奇怪,一个不喝酒的人,又如何酿出如此美酒?
在莫谷当中,真正的酒,是用心酿出来的,小薇如是说。当然,在莫谷中,很少有人不喝酒,而她是一个特例。
桂花楼上的酒,大多数都是老伯所酿,而封尘所喝的酒却是小薇亲自所酿。封尘喝过老伯所酿的酒,按常理来说,老伯是长辈,他的酿的酒应该比起小薇小孩子所酿的酒要好上一些,但相反的是,老伯所酿的酒虽然远过于寻常酒楼的酒,然比起小薇的酒,却逊色了许多。
小薇没有告诉封尘原因,然而老伯在小薇不在的时候告诉了封尘,在莫谷当中,最好的酒,除了至亲的人,不能随意给他人喝,那是意味着终身的托付。当然,老伯告诉他,桌上的酒并不是最好的酒,莫谷的女孩子,一生之中只能酿造两壶,而其中的一壶,便是给心上人所酿。莫谷的男子如果喝了女子的酒,便意味着接受对方的慕意,要娶对方为妻,如果喝了女方的酒而拒绝了对方的话,那人将所到莫谷中最严厉的惩罚。
虽然不是最好的酒,但是莫谷的女孩子是不会轻易的为年轻男子酿酒的。
老伯他也没喝过小薇酿过的酒,因为事实之上,小薇是莫谷谷主莫枫的唯一女儿,而老伯只是一个下人而矣。只是小薇一直帮他当亲叔叔一样看待。
老伯并没有告诉他太多的关于小薇的事情。好像他并不愿意多提起莫谷的种种。
“我觉的有点奇怪!”封尘看了看身边的小薇。
“什么呢?”小薇问道“你们这酒楼,好像除了酒就没有其他吃的东西!这样可会影响生意的。”
“我才不怕呢!”小薇笑了笑“我们这座桂花酒楼,全天下只此一家,再说了,我只会酿酒!”
“你不会去学啊,如果你的厨艺和你酿酒的本事一样的话,那么你这家酒楼,真的天下无双了!”
“你得了吧,想的那么好,做人可要知足!”
做人要知足?封尘一怔,知足?封尘不由的有些迷茫。
“喂!”小薇看到他的表情有些奇怪,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又想到哪去了!”
封尘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小薇,问道“你曾经悲伤过吗?”
小薇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还记得一年前你在这喝过的一壶酒吗?叫做遗忘的忧伤?”
封尘点了点头。
“那壶酒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我没见过我母亲,听大伯说我母亲生了我不久就死了。我很少见到父亲,每次我见到他的时候他都是醉的。小的时候,莫谷很多人不喜欢我,他们说我是外人,我不懂,我就去问了大伯,大伯总是抱着我说我不是外人,我是谷主的惟一的女儿,以后就是新的谷主,但我还是不明白,为是什么父亲为什么一点都不关心我。
在我七岁的那一年,生了一场大病,病情总是反复无常,大伯照顾了我两天两夜后终于支持不住晕倒了。就是那天深夜,我突然醒了过来,却发现屋外的人,我认出那是父亲,可是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老是背着我?那天晚上我没睡,而屋外的交亲也一直没走,直到第二天天快亮时,我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大伯已经在身边了。从那以后我一直留意着,我却发现父亲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只是我以前没有去注意而矣。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他一定会有他的理由。
我八岁的那年,莫谷的桂花树开花了,你知道吗?莫谷的桂花十年才开一次,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桂花,漫山遍野的桂花,老一辈的人都说,这是他们见过开的最盛的一次。
凡是莫谷之人都会酿酒,虽然那时我只有八岁,却已经学了三年的酿酒了。
当我把酿好的酒递给父亲的时候,他怔在那里,却不知所措。
终于,父亲将它一饮而尽后,我看到几丝泪水从他眼中划过。后来父亲告诉我,真正的酒,是要用心酿的。
我告诉父亲,十年以后,我一定用心酿一壶酒给他。
我看到他的脸上一阵抽动。
后来我开始明白所有的始末,父亲在年轻的时候,偷偷出谷,不经易之间又爱上了一个女孩,她就是我娘。我们莫谷,几百年来从来一直与世隔绝,就算出谷便是大忌,便不用说其他的,只是,我父亲是谷主。
父亲把我娘带回谷中,他以为他是谷主,可以保护我娘,可是,父亲终究不能整天和娘在一起,终于有一天,娘被他们给逼死了,那时我才出生三个月。
父亲很悲伤,自此以后,以酒度日,若不是为我,二十年前他已死去了。
对于人生他已经不再依恋,却始终放心不下我。
当桂花再次盛开的时候,我已经十八岁了,在我们莫谷,十八岁,便意味着成长成人。
我采下树上的桂花,到南山下集了一夜的石乳,按照父亲教我的,酿了一壶酒。用心所酿,我希望父亲喝了我的酒后会开心些。只是他终究没喝。
酿酒,要两天过程。当我潜心在酒房酿酒的那两天,对莫谷的人来说,那是黑色的。
百年来不断滴沥的石乳在竟然断绝,漫山遍野的桂花却在一夜之间全部谢落。
我再次看到父亲的时候,血丝已经从他口角流了出来,却是一脸张狂的笑脸。
他看见了我,他止住笑脸,眼中却是无限的慈爱,他轻抚着我的头,对我说,离开吧,离开莫谷,永远的离开这个地方。
不久他便死了,十八年前的他已经死了,只是为了我,他在世上延喘了十八年。
莫谷是被父亲毁的。十八年前他们逼死了母亲,只是父亲是谷主,终于还是逼住了心中的憎恨。然而两天前,父亲本想将谷主之位传之于我,他们反对了,也许一个谷主父亲并不在意,只是父亲却绝不忍受,他那生活在莫谷十八年的女儿,依然被当成外人。
新旧愤恨叠加起来之后,父亲开始疯狂起来,甚至于忘却自己谷主的生份,一夜之间将莫谷毁了。“小薇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后不久,父亲就死了,临死的时候他告诉我他对我冷淡的原因了“
“爱之深则痛之彻,父亲的死在母亲死后已经注定,但他不想让他的死亡给我带来太多的痛苦,所以他刻意的对我冷淡,为了就是在他死后,我能快乐的生活!不要悲伤,不要痛苦的活着,这是父亲留给我的。”
封尘还是不由的心头一震,他开始想起他的父母,只是那时他还小,父母的爱都是那么的模糊,但他还是能感到那种无奈。
“可是,你真的能忘记”封尘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要忘却?”小薇站了起来,凝望着江面“生死离别,又有谁能躲过?人生在世,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原本就是一并俱全,没有悲又何来欢,没有离,又哪来的合呢?悲伤原本就是生命中的一种,当你明白了这一点,那么悲伤,并不是原来想的那么可怕。”
封尘不语,许久,举杯自饮。“真的是好酒!”封尘叹道。
“那是自然,你也不看是谁酿的,能喝到莫谷少谷主的酒,你可是积了三辈子的德呢”小薇笑道。
“你这小姑娘家的也太不谦虚,不过说实在的,喝了你的酒,其他酒我都快喝不下了,真是曾经仓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我真怕以后没的酿的酒喝不下呢!”
“无情杀手封尘?”一个陌生的声间从封尘左侧传了过来。
封尘轻身一看,却见一个约有四十多岁,长的倒也斯文的的中年人向他走来。
“杀手却实是杀手,名字倒也是封尘,无情这两字,阁下又怎么知道?”封尘却依旧喝他的酒。
对于封尘的无礼,那人却并没有发怒,“少侠武功卓越,在下在锦城有幸一见。这无情杀手四字的名号,江湖是又是何人不知呢?”
“在下不过一个杀手,少侠二字不敢当,这位先生如果愿意的话,给我们老板些钱,我倒可以帮先生杀几个人!”
“哪里哪里,在下只不过敬佩少侠,听说少侠拒绝了昆仑追赶杀令的奖赏,江湖上人人趋之尚且来之不急,没想到少侠却不屑一顾,此等胸襟,乃希世罕见!”那人拱手道。
“这位先生客气了,在下本就是一个无名之徒,对于那些盛名,不敢多求,百万白银虽然多了些,只是一向过惯了穷苦命,就算拿了也无福消受,至于昆仑的武学”封尘徐徐说道“在下,却也看不上!”
那人一震,酒楼中众人亦也一震。
武从中认得封尘的,不过在锦城见过他一面。在这酒楼喝酒的有不少的武林人士,只是他们却不知道眼下喝酒的少年便是近时名震武林的无情杀手封尘,有的人刚才还在议论着这名号。他们见那中年人称他为封尘之时本就一惊,听了封尘的话后更是一惊。只是众人想想也是,若是能杀了仇隐,却有张狂的本钱,然而人们却很难相信,眼下这位年轻人,真的能杀死传说中武林的第一高手仇隐吗?
果然在酒楼西角有人站了出来“无情杀手,我们也只听其名不见其实,对于仇隐的死,我们谁也没看到他是怎么死的,今天我倒想见识一下,无情杀手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圣!”说完拔剑向封尘走了过来。
江湖人打打杀杀,总是那么莫名其妙,所以,江湖不是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