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会引起江湖人的耻笑是么?”白云城怒笑道“让他们笑又如何?”
月心不知此事竟然会让往日对她甚时和蔼的师叔生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白云城见月心如此却也不忍,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算了吧,师兄已去,知道事情真相的除了仇隐之外,也就我一人,你们如此揣测,也是常情,也罢,今日我便告诉你,月心,你可记得老头子留下来的霜落剑诀吗?”
月心轻轻的点点头。
“霜落剑诀是老头子数十年的努力,综合他个人对剑法上的领悟而成的二十三式剑法,自是非同寻常,老头子甚至将之与天地灵三剑相提并论。霜落剑固然很强,较之三者也有一拼之力,只是天地灵三剑乃是经近百年多少顶极的高手完善,这一点,老头子心里自然清楚,只是他在心底处却不肯承认霜落剑不及三者,为了提高霜落剑的杀伤力,他引进了天山剑法中的禁招,霜落无痕!”
“霜落无痕!”月心听到此处也极是惊讶,霜落无痕听似文雅,却是以精血为代价,激发自身的真气,将剑招的杀伤力极大的强化的杀招,此招险恶无比,使用者十有八九会筋脉尽断而死,百年以前便被列为禁招。
“老头子自然明白霜落无痕乃是禁招,于是他花了数年时间,将剑招进行修改,尽管如此,霜落无痕依旧万般惊险。玉门峰一战中,老头子与子微根本没有以死相拼的打算,只是两者都是不世的高手,对着武学有着同样的执狂,强大的对手对引起双方的战斗的渴望,终究,老头子使出了霜落无痕,所以,子微死了。修改后的霜落无痕虽然不再似原先那般玉石俱焚,却增加了许多不确定性,那一剑倒下的很可能是老头子,只是子微的运气差一些,仅此而矣。后来仇隐来了,老头子透出了事情的经过,却隐藏了霜落无痕中的本质,因为他也是个要面子的人,没有道破。仇隐基于青玄之后,与子微乃是同根,所以无可避免的同老头子再站一场,而且仇隐指名要霜落无痕那一招。结果,老头子败了,仇隐的武学修为高于子微,也高于老头子,霜落无痕被仇隐破了,而老头子也被剑招所反噬,虽然有仇隐真气的帮忙,也躲不开最终因之身亡的命运。那一战后,仇隐便离开了武林,老头子的伤虽然并非他的手笔,只是他自认为自己也有着莫大的关系。”
白云城叹了口气“仇隐不愧是仇隐,不以他当时在武林的声望,说离开便离开,就凭这等洒脱,又有多少人能做到?月心,你现在也明白其中的原因了吧!”
“月心明白了,只是师叔,昆仑的追杀令已经下来了,武林盟也派人来催了,我们是不是也要……”
“哼!什么狗屁追杀令,若是老子火起来,把仇隐接到天山来住上十天半个月……”
“不行啊!”月心闻言,一时情急,脱口而出。
“你急什么?”白云城反脸盯着月心“师叔我老人家说一说都不行么?”
“哪啊!”月光低着脸,小声的叫道“师叔若真的将隐前辈接上来,只怕也没有一个人敢反对!”
“你是在骂师叔专横还是其他什么?若不是看在死鬼师兄的份上,我还说不定真会这样做,好了,没什么事情你回去练武去吧,别老是缠着我!”
“哪啊,师叔,心儿哪舍得骂师叔呢,不过追杀令的事我们总是要意思下,否则定会给江湖人借口了!”
“追杀令?对了,月心,这几天山上有没有打算回去探亲的弟子,没有的话就催几个,顺便到锦城去转转,不就成了么?”
月心闻言,忍不住格格的笑了出来“师叔,您真的是……只是这样真的行么?”
“行与不行,试试就知道了,对了,有句话是这么传着来的,我和仇隐,好像还有着杀师之仇,是这样的么?”说完便站了起来,朝园外走去,明心站在那儿,望着白云城的身影,十五岁的脸上,却有着三十岁深沉,她知道,这几年来,师叔,已经改变了许多。
庄慎。
明心的师傅,叫做庄慎,乃是天山派的上任掌门,白云城的师兄。
现在的江湖,关于庄慎的传言并不多,只是这并不代表庄慎是个碌碌无为之辈。死去的人总是容易被淡忘,庄慎若能活到现在,他的地位绝不会比方名低,而以他的身手,也必然列入绝顶高手之列。
三十年前,苍穹败于仇隐之后,便将掌门之位传于已过四十的庄慎。这样的结果却大大了出了江湖人的预料。
苍穹择徒极严,他纵横江湖数十年,只收庄慎为徒,由此江湖人对他自然很是看好,然而,庄慎学艺于苍穹的二十年后,苍穹又收了一个七岁的白云城为徒,这一事,震动江湖。
对寻常门派来说,收个弟子并不算什么,然而苍穹收白云城为弟子,意味着白云城的天赋定然高于庄慎,而庄慎所拥有的优势,将被注入在七岁的白云城的身上,将来取代苍穹的,定是白云城无疑。
正如世人所料,白云城一入天山,便显示出极其惊人的武学天赋,诸多高深的武学,其他人需要数年掌握的,在白云城的手上,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便完成,十岁的白云城在剑法上的领悟,已经接近宗师的水平,震惊当时的武林。天山的雪绝剑,只有入门十年的天山弟子才能学习,庄慎也花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才学有所成,而白云城却在苍穹的特许下,十三岁的他便能使用雪绝剑与庄慎交手百招而不败,这又是什么样的奇迹?要知道,庄慎身为苍穹的首徒,亦也是极其难得的武学奇材,何况他在天山学习已有二十多年之久?
苍穹经过数十年的努力,终于创成了二十四式的霜落剑诀,白云城作为第一个阅读此剑诀的人却将之批的体无完肤,当时的苍穹极是震怒,然而当白云城将中不足指出来时,苍穹却没有了言语,因为苍穹发现,十四岁白云城在剑法上的认识,已不是他所能教的,虽然,剑法的认识并不代表着剑法的强弱,但那却代表着一个剑手在剑道上,究竟能走多远。
苍穹败了,玉门峰一战,在霜落无痕的反噬下,他虽然暂时保住了性命,死亡却已不在遥远,那年,他将天山派掌门传给了庄慎,一个既没有苍穹狂傲,亦也没有白云城凌厉的庄慎,然而事实证明,苍穹的选择却是对的。
庄慎的平庸,只是相对于苍穹和白云城而言,作为苍穹二十多年仅有的一个弟子,江湖之上已没有多少人是他的对手,隐晦的作风,在江湖自然少了凌厉,少了敌对,也少了阻碍。天山在变,武林知道天山在慢慢的变,只是这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然而十多年后,突然之间有人发现,现在的天山,几乎已经成为了可以同昆仑并肩的门派,同时也使世人竟识到,没有刀锋的刀,才能杀人于无形,庄慎便是这样的刀存在。
秋叶零落,又是一个秋天,庄慎思绪亦也随之纷飞。十年时间,亦也如同弹指一般飞过,他却清晰的记得,十年前与师弟白云城争论的情景。
他缓缓的转过身,看到他的师弟,那个天资纵横的师弟。十年时间改变了他的相貌,只是脸上那股狂傲,却依旧不变,这一天,双方都等了十年。
“师弟,你为何要这么执着!”庄慎静静的问道。
“师兄,我对剑的看法,乃是我剑的灵魂,如果我错了,那么我的剑便没有存在的意义,动手吧!”白云城淡淡的说道。
白云城败了,他的出剑式极快,一剑便将庄慎击伤,只是他剑求无招,出剑之后却无剑可出,所以他败了。留下的却是另一个十年之约。
庄慎望着缓缓离开的白云城,一站便是几个时辰。秋风极冷,他的心,却比秋风更为冰冷,“师尊,弟子对不起您,弟子虽然成就了强大的天山,却毁了未来的天下第一高手,如果可以选择,弟子宁愿后者!”
离开月心,白云城径直朝后山走去,诸多天同山弟子见他连忙行礼,而白云城却理都不理,众弟子也习以为常。
后山的景致,比起十八年前自然有了很大的改变,只是白云城依旧记得当年他的师兄庄慎站在那儿,缓缓的转身,然后静静的忘着他,目光却充满着忧虑。
十八年前的交战他输了,于是他又留下了一个十年之约,只是他不知道,那次见面,却是他们彼此最后的一面。当八年前他出关之时,等他的不是师兄庄慎,而一个小女孩,一个叫月心的小女孩子,还有一封庄慎留给他的信。
“师弟,几天前我又到了次后山,望着四围熟悉的景致,突然间又想起九年前我们交手的情形,那次交手你败了,如果可能,我希望败的人是我,因为那本是一场不该有的错误,在我的失误,以及你的执着引导下,延续了十九年,整整的十九年!执着本是你的性格,谁也怪不得,可我的失误呢?
师弟,你记得十九年前我们的争执么,那时你说过,相同的剑招,在不同人的手中有着不同的效果,因为主导剑的不是招,而是人,剑意不同,剑招也随着剑意而变,所以你要求忽略剑招,改而学习剑意,只要习成剑意,而招法自成。关于这一点,与剑相伴数十年我的如何不知,这才是剑法深层的境界?只是二十年前,师尊将掌门之位传于我时便告诫我,说师弟的天赋极高,尤其在剑法的领悟上,更是惊人,只是师弟年纪尚小,应多注意基本剑招学习,将来前途无量,若是忽略了基础,定然会走上歪路。师兄知道你生性固执,师尊在世前你亦不以为然,何况愚师兄?十九年前论剑,师兄违心而辩,更以言相激,却没想到师弟竟然反向而行。那时为兄忙于天山的发展,心中也寄望师弟在闭关期间能有所领悟,没想到九年前的交手,我才意识到,师弟的路,已经越走越远,而将师弟逼上这条道路我的却只能望着你,望着你走向那样极端,只是我又能作些什么?
九年前,我站在那儿,望着你的离去,我知道我错了,当初我若没有激你,至少不会是这样的结局,只是往事不可追,只有等待,等待着另一个漫长的十年,可是师弟,这个十年终究太过漫长,等师弟出关时,只怕我已不在这个世间了,那时的你,会愿谅师兄吗?
至于天山派的掌门,我知道以师弟的性格定然不去碰及,故而昨日便传于陈落,此人虽然武功不甚突出,对于门中锁事还是能够处理得当,至于门中的大事,麻烦师弟劳心,门中上下,定不会违背,另外愚兄前年收了一女弟子月心,明年七岁,聪明伶俐,希望师弟能帮忙照看,愚兄在此谢过!“剑意,什么剑意?无招,什么又是无招?十年一招出剑,十年一招收剑,这便是剑意,便是无招么?整整二十年的光荫,他却将之付于赌气当中,当他明白过来时却已经发现,他已偏离了太远,原来的剑道,忘了,记不得了。只是他却依旧记得,十八年前与师兄最后一次见面,那忧虑的目光。
是的,师兄毁了他,可是师兄犯有何错?还要因为愧疚后悔而死去,他何尝不算是毁了他师兄?
八年来,他依旧张狂如斯,然而他变了,就如月心所说,曾经的白师叔张狂如斯,那是底子里的张狂,现在的白师叔依旧张狂,只是这一切,终究都是表面,这一只,白云城已经没有否认的勇气,因为他现在多了一份职责,一份庄慎留下来的职责。
封尘握着离魂,缓缓的步入林子。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说句实话,这片林子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在仇隐出现后,却一下子跃成了武林的焦点。封尘觉得很可笑,虽然外面围着无数个怀着各种心思的高手,然而不过数丈之遥祝的林内却是非常的清幽。看来这个老头子倒也是很会选地方。
林子并不大,沿着细小的林道,封尘便能看到不远处的一间简陋的小屋,陋室虽陋,但居住的是仇隐,便没人能轻看这小屋。封尘前走两步,竟然发现已有人站在小屋旁边。封尘倒想知道谁有如此胆量,竟然敢进入这森林。
封尘仔细一看,却没想到,来者竟然是几天前在桂花酒楼碰到的唐门宗无迹一行。
他们众人显然已经察觉到封尘的到来,诸人顿时严阵以待,封尘看着他们严肃的表情不禁感到好笑。
他们此时心里的压力应该来自于仇隐。仇隐本有恩于唐门,只是他们的师叔却恩将仇报偷袭他,这使他们非常迷惑,因而他们更担心不远处的仇隐是否会突然发难,以仇隐的武功,他们两位师叔无法在其掌下逃身,何况他们呢?然而尽管他们非常害怕,但为了掩护宗无迹,他们不得不跟进来,在仇隐的无形压力下,他们对着封尘的到来显得异常的敏感。
当三把剑纷纷刷出来,对着封尘的时候,封尘却笑了。
“各位,搞错了吧,我是杀手,我们都是怀着相同目的的,你们是怕我抢了你们生意吧!”
众人相对看了一下,转身看他们的师兄,而宗无迹却注视着那间小屋,好像完全不理会封尘的到来。
“仇前辈,您对家父的救命之恩,再下一直铭感于心,不敢忘却,却不想到事竟如此,晚辈无颜以对,只是师恩亦重如山,掌门之命,不敢不从,晚辈无颜求前辈谅解,只希望前辈出来一见,求与前辈一战,虽死无憾。”
“师兄!”宗无迹的几位师弟几欲前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