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事不过三
西门窦空抬着轿子,所到之处,皆声势浩大地招摇过市,向柳观岚骑着大红马,走在中间,引来无数人的围观,柳听荷却突然说肚子疼,自个爬进轿子里,后来在西门窦的一再建议催促下,小妹与叶明夫妇被先行护送前往旺八角镇就医,至于向柳,大多数情况下依然跟着向柳观岚,像是绝对忠实的保镖。
路过的人中有不少高手,匆匆忙忙往我们前面赶去,我心里突然有些忐忑,好像什么未了的事被一直遗忘了似的。第三日,已经到了淂莱克镇,与“三笔刀枪”和向柳出去喝酒,还没进店呢,便听得嘈杂声一片,一阵大呼小叫,一会儿,足有一百多军士过来,一个领头的见了我,停下道:“向柳观岚被人劫走,当时大家都慌了,竟不知贼人是从哪个方向跑的,现西门亢将军正兵分四路追查,西门窦大人在驿馆等公子前去议事。”
我答应一声,寻思是西门窦自己假装劫了向柳观岚,还是真被高志乾掳去,到得门外,西门窦义愤填膺地过来道:“哼,比我想的还快呢,真是禽兽不如!”我问:“没伤人吧?”西门窦道:“呶,伺候她的女仆死了十个,另外一个失踪、一个重伤。”我忙去看那伤者,问:“你方便说说当时的情形吗?”那女仆脸色恐怖地讲:“你们刚走没多久,向小姐还开玩笑说常公子有什么特殊爱好,但也就敢对付一个傻了的向柳,之后,就去更衣,你知道,小姐每餐必先更衣,得七八个人伺候,那时我和徐彩田在室外守候,就听得一非常苍老的声音道:‘美人寂寞,叫人好生怜爱。’之后屋里就一片寂静,我偷偷往里看了一眼,即被人打得重伤倒地,隐约看见一个蒙面男子抗着一人匆匆出去,想是小姐出了事,便拼命呼救,直至人来。”看那女孩十四五岁,聪明伶俐的,我随口问:“你叫什么名字?”她道:“我叫徐红茜,与徐彩田同村,都是三年前到向原府的。”“那蒙面人确是前门出去的吗?”她恍惚一下眼神道:“是,确实。”
为了不被人牵着鼻子走,我决定先查清向柳观岚的下落,独自往北来到镇上,好些行人很紧张似的,大家都戒备着什么,周围也有不少高手出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糟味,我索性来到一家酒馆前,抬头一看,见是“酒花”二字,不禁道:“管他酒花还是花酒,准能吃得高兴。小二,先来五斤尝尝,再切三斤牛肉!”我惊奇地发现,这里的牛肉是用铁锅烙出来的,而不是像我们宽州府一样蒸煮熟透了再卖,吃起来却别有一番风味。那酒更是奇特,就如同向原府的“糊涂菜”一般,一点稻谷的香味都没有,倒是爽滑的很。
不多时,两斤便已下肚,这时旁边桌上几位高一起上来道:“阁下可是常公子?”“原来你们在等我。”他们中一人道:“听闻大哥厉害,怕误解了我们,特来解释:西门窦贼喊捉贼,已把那女的送往琺莱克镇了。”我道:“送那里干嘛?他不想让向柳观岚嫁给你们高主事吗?”那人道:“据我们对西门窦的了解,他应该是想先借常公子之手灭掉我等,再用那向柳观岚继续祸害他人。西门窦奇货可居,不榨尽她最后一滴油水,是不会舍得脱手的。”我问:“怎么找到她?”那人道:“不用找,跟我们走就行。我们半道上从西门窦处劫得,也不想用她作甚,只想常公子更看清西门窦嘴脸,不要帮他。”我道:“我初来乍到,都不知道谁是谁,谈不上选边站队。”
我果然见到了向柳观岚,她好好的,所在之处富丽堂皇,但却是白天都点着灯,屋子四周都垂着厚重的布幔,我问:“是谁劫的你?”她像在思索着什么,冰冷地说道:“感觉像是西门窦的人。”我想她自然预料到了瓯平府的态度,心生同情,问:“有什么打算?我尽量帮忙。”她冷笑道:“你是因为我妹妹帮我,还是因为你妹妹抢走向柳有愧于我才帮的?现在想跟常大英雄说句话都好难,一上来就高高在上,问要不要帮忙。你当然能帮得上了。”我生气道:“是我不敢高攀,怕不小心冲撞了你,没事我走了。”我都出屋了,听她里边慢搭斯悠地说道:“我想见高志乾。”声音不高,但我想屋外的许多人都听见了。
陪我来的那名领头叫高重,生的高大威猛,说话却慢条斯理,他的意思是先让西门窦再表演一会,等他意图明晰再一举挫败,我问需要多久,他笑道:“估计西门窦担心你看出端倪,会尽快动手的。他早就想另任主事,只是摄于高主事的威望,未敢轻动。”他领我见了高志乾,很不错的感觉,外貌仪表堂堂,言行不瘟不火,却能让人觉察出他内心的火焰来。
我多嘴道:“若能彼此信赖、互通有无,岂不比你抢我夺好过许多?”他道:“西门家族已然腐朽,他的治理会使这片土地走向没落。”这话让我想起自己的老家,感兴趣道:“愿闻其详。”高志乾道:“他家岂是代代英贤?却世袭庄主。现今就是个不争气的主,还全不把我等放在眼里。”我一听便认为他只是那野心家而已,西门家族哪里能比我们宽州府更腐朽了,但也懒得理会各自的家长里短,道:“那不世袭了,如何就能个个英贤?”“有君主一样独立威权的执政官,有贵族一样优雅的议事处,有比民众更广泛的参议厅。能者据之,不使成一言堂。”“这想法不错。一言堂不好,但事情总归要有决断和执行,狂言悖行,乱象丛生,如何是好?”“言论归言论,政事归政事,既不可通过恶意左右言论谋治政的本钱,更不可以钳制言论祸害百姓。”“一切都只是权、时、变而已?”高志乾想了想道:“我们只有祷告,尽量不使出现那些悖逆狂徒,否则,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翻云覆雨,哪还有天日?”我叹道:“我们又不是算命先生,只管往好处行,但所谓定数,其实都只是概数、偶然而已。”
高志乾想留住向柳观岚,怕万一战事失利,就将她押往瓯平府以示要挟,让更多人知道西门窦做的丑事。西门窦丢了向柳观岚这颗筹码,急不可耐,前来征讨,与琺莱克镇的主事赵锦枪前后夹击,依然无济于事,战事异常胶着,双方死伤过万。柳听荷托人传话过来:“常叔那么英雄了得,我姐姐却一再被劫,事不过三,再有闪失,今后干脆就别见面了!”
我也郁闷生气,索性叫来小妹向柳,躲在番茄镇毕牛山的一个村子里,过了一个异样而又安静的大年。这里到处都是风车,还用它来磨面,这事稀罕了我好一阵子。此外认识了一个叫洪风铃的女子,长得绮丽高挑、英姿飒爽,她父亲是琺莱克镇的铁匠,母亲是罗罗镇种茶花的姑娘,二人在丹诺镇一见钟情,后双双私奔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