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时代的花季,注定是一个多雨的季节,天空飘过的流云,谁知道哪一片藏着雨滴?
孔祥菊不知道她在我的眼里有多重要,我在每个班空都急忙跑到她的座位旁边,我喜欢和她争论,并且喜欢毫不客气地指出她的错误甚至缺点,我真心希望她有我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朋友,让她能够很快地把学习追上来,因为她的其他方面都那么优秀,如果她的学习成绩再上来,她将是第二个兰君,并且很有希望,超越她。这是多么完美的事情。我经常在和她争论赢了的时候对她说,看不行了吧,一定要努力,你怎么就那么怕吃苦,这么不努力呢?菊有时候也满脸通红,但还是笑着说,秀敏,你画画很好,给我画张画吧,也许等你大了,有名了,你的画就值钱了……我却说,别岔话题,我的画你要多少都给你,但是你一定要努力,你知道你有很大潜力,你怎么就不努力呢?
终于,在一个班空,我正兴冲冲地奔向她座位的时候,她却抢先和慧英拉着手跑出了教室,她们互相映衬的花儿一样的笑脸,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的两只脚一下踩在一起,把谁的桌子狠狠地拽了一下才没有摔倒。
我回到座位上,看着她们在院子里嬉闹玩笑,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她一定不是故意的,她一定不是故意的,下一个班空,她就会记得叫上我,一定会记得的,我对她那么好,她离开我怎么能行呢?两滴泪不由得滑下来,我急忙抬起手挡住,并且顺手把它们抹走。
然而下一节课她们没有叫我,再下一节课,她们还是没有叫我。
我心头的恼怒羞恨委屈,已经如外面的季节一样从夏日的电闪雷鸣,变成了秋日的细雨霏霏,也不知道那一年为什么秋雨的季节竟然那么长,那么长,连连绵绵,丝丝不断。每一天,毫无征兆的,突然天就阴了,于是外面就开始下雨,那雨也不大,他们还是在那可爱的雨里跳呀闹呀,追啊打啊,我也努力忍住不要朝窗外看,但是,又总是止不住去追寻。每当看到祥菊就在那一群里,而今天她又忘记叫我一下,甚至看都不看我一下,我的眼泪就会刷的一下飘落下来,就像外面的细雨一样。都习惯了,我有时候就不用手再去挡它,就让它那样静静地弥漫,无声地飘落。晚上回家,我也会深深地吸几口气,暗暗告诉自己,明天不去看,因为我也可以不在乎,我也不想哭。但是,每一天从踏入教室看到她第一眼起,到下午目睹着她和别的女孩相约着离去为止,我就是忍不住。
我对于祥菊的要求也由原来的只有你怎样做,我才会原谅你,变成了你要我怎样做,你才能过来拉我一下,叫我一声,甚至看我一眼,就看我一眼,也好啊。
安静的坐在座位上,透过模模糊糊的视线,有时候就会发现前面一个灰色的影子,突然变高了,并且猛地一推我同桌的桌子,正在睡觉的胡胡就会猛地抬起头,怒喝道,你干啥?那灰色的影子突然就清晰了,他细长的眼睛眯一起,带着笑意说,又掉金豆了,胡胡,赶紧捡啊!胡胡就会站起来,故意前后左右地一遍寻找,然后就突然冲过去,压在他身上,作势非常凶狠地对他砸几锤,一边笑着说,又骗我又骗我。晋晋也就嗷嗷叫着,一起闹起来。每当此时,我的嘴角就会忍不住往上翘,想要笑,虽然腮边也许还有着泪痕的凉意。
这是那些日子里这两个可爱的同学带给我的不多的,透过云层阳光。
终于有一天,我正幽幽地呆坐在座位上,忽然看见我的前位乔春梅和祥菊拉着手欢笑着跑进屋来,乔春梅突然转了个方向,对着祥菊推了一把,祥菊一个趔趄没站住,春梅又接着使劲推一把,祥菊终于失去重心,一下跌坐在我的座位旁,然后春梅就笑着跑了。祥菊没有马上走,就那样静静的坐我旁边,她的气息那么温暖,渐渐包围我的全身,又渐渐的从我那早就空旷了很久的冷寂的心灵中升起。
她半天才说,秀敏,你为什么老是哭啊?我喉咙动了动,没有说话;她又说,以后不哭了好吧?我,点点头。
我的日记里清晰地印记着这6个月的雨天,一天不多少。那之后,我的成绩依然优异,而祥菊也仍然中等偏上,就那么样儿吧,她喜欢就好!虽然,她什么都完美,虽然成绩遗憾!但是没有遗憾,哪有完美?我,不是字也写得挺糟糕么?假若兰军天天逼我练书法,试问我们的朋友还能长久么?
是的,我们优秀的兰君已经开始办文学社了,叫什么《芳草地》,那名字我有点排斥,我的心,不如干脆就叫《芳草》。那是一种油印的8开版手写报纸,我有幸被兰君亲手送来一张首日刊,都是些同学们自己稚嫩的手笔,写写画画,年代久远,并不能想起什么内容,老式的油印模模糊糊,把那笔体又掩去不少光芒,我班只有我知道,这样娴熟的行楷,其实竟是出自一个年方十四的女孩儿之手。我倒留心了一下署名,赫然写着“卞兰军”,她已经悄悄的把她的“君”变成了“军”,她的心灵是否也有起过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