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哭,但是我要自己拼命拼命地忍住,握紧拳头,指节发白。女人不会在敌人面前流泪的。这个时候答案都不再重要起来,这个时候真相也是无谓的。这个时候我需要的你啊,平平。
我感觉到自己在颤抖,我在害怕,我在害怕我会失去平平,失去我心目中那个最干净最纯洁的平平。我害怕我的感情走向一条不归路,一条我无法控制的路途,路的尽头是“花生米”的幸福小屋。而我,很快就要在她的微笑里破碎掉,碎得拼都拼不回来。她的眼睛就像摔得一地粉碎的镜子,我就倒映在其中。
我又看向平平,等他看向我的时候,顿了顿。然后他又回到之前保持着的低头的姿势。他有心事,每一次他有心事并且不愿意言说的时候他就低着头,他总是就这么低着头,不看我,不看我的眼睛。
我看着他,我死死地看着他,我希望他说一句话,哪怕一个字也好过这样的沉默。只要他说,他说什么我都信。真的,我以神的名义发誓,我会用我的一切去相信他。
但是,现实是长久的沉默。长久得让人绝望。
我转身逃出了房间,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要去哪里,我只知道,我快要忍不住了,我快要崩溃了。我快要溃不成军。
但是,我该去哪儿呢?哪儿可以收留我呢?
我打电话给七叶。
“来接我。”
“好。在哪里?”
“广场附近吧。我在公车站等你。”
“等我二十分钟。”
“好。见面说。”
“见面说。”
七叶很酷。七叶说的话都酷酷的,很简单很短很有力。我们两个其实甚少交流,但是却彷佛看着彼此就知道了对方心里的话,知道了对方心里的欢喜或者忧愁。
我一个人坐在市民广场的人行道旁边,我第一次用这样的角度去看那些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还有公车上漠然投来的视线。以前我总是觉得这样的女子是落魄的,是苍凉的,因为只有这样才会不顾别人的眼光肆意地在阳光底下留下滚烫的泪水,灼伤的也只有自己。
以前的我会觉得这样的女子很傻,傻得不可救药。为什么要等人来爱呢?为什么不爱自己呢?为什么不去抓住自己的爱呢?
太可笑了,一切都太可笑了 ̄现在的我分明就是这样的一个傻子。
七叶让我帮背上她的吉他,然后用她的小电驴载我去了“上帝精神”。这个城市夜生活的地标。
今天晚上他们有演出,今天晚上会来一个叫做“海”的金牌DJ。
如果上帝是外婆的神,平平是我的神,那么海就是所有所有这个城市寂寞灵魂的神。今天晚上他们为神举办了一个盛宴,可是我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庆祝什么呢?庆祝我的爱情亡魂吗?
好吧,如果要我死,请让我自己动手。
“七叶,我想点一首歌。如果不会打扰到你们。”我发消息给台上排演的七叶。
“说吧。”
“《新天》。罗绮。”
“你来唱吗?”
“可以吗?”
“上来吧。”七叶拿着麦克风对我说。
吧里没有很多人,几个服务生在打扫吧台。我决定在这里埋葬我第一次也许并不成功的处女秀。
“一种飞奔而去吞没一切的声音
还在阻挡着我
艰难地站起
一个曾经深情却已失望的你
转过满脸叹息就要远去
我已走遍一切经历
让那疯狂的无意毁坏了清醒
一切过后让我容不下自己
可谁还在给我爱的权利
也许永远都把新的生命强加给自己
不管我的身躯如何在哭泣
让曾经跌落的梦还能再靓丽
让那激情火种在明天又燃起
你的心是我的勇气
而你最后的呼唤陪伴我呼吸
一切过后是我新的天和地
请你相信这次我会珍惜
我已走遍一切经历
让那疯狂的无意毁坏了清醒
一切过后让我容不下自己
可谁还在给我爱的权利
一切过后让我抓住我自己
沧桑尽头你快把我唤醒
沧桑尽头是你把我唤醒
以此歌献给亲爱的七叶,还有新鲜的灵魂和娇嫩的岁月。”
“你平时在哪里走穴啊?”贝斯过来拍我的肩膀
“我第一次站在舞台上唱歌。好听吗?”我歪头看他。
“很好听。晚上一块来演出吧?”台下一个浓厚的磁性的声音响起来。
“我吗?呵呵,会害怕。还是算了。”
“恩,那好吧。你不演,我也不演。我叫海,初次见面。”
“你就是今天这里的主角?”
“你知道我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他似乎也没有表现出失望,只是无奈地耸耸肩膀:“我可以请你喝酒吗?”
“好啊。”也许我真的需要酒精。
他教我猜拳,然后又玩真心话大冒险。我总是输,但是我却一直都在笑。
想起李白的诗:“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可惜却没品出李清照所说的:“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里的意境。
也罢也罢,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感春悲秋的情调。我只是一个落魄的女人罢了。酒吧里的人开始多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嘈杂。七叶过来拍拍我:“先送你回家吧?等下这里的音量你吃不消。”
“不要,我不要回去。是不是连你也不要我了?”我戏谑她。
“可是我没办法照顾你啊 ̄”
“我照顾她。”海把我揽过去。
七叶看着我,有点难过:“林鸢,没必要这样。真的。”
“我真没事,在这里很高兴。我看着你唱。还有你,”我转过头对海说,“让我看看你有多威风?”
“我?哈哈。我可以让你死在我的节奏里。”
他说完这句话,我明显感到七叶在瞪他。我拍拍他,示意让他上DJ台。然后对七叶笑笑:“不知者无罪。我怎么可能会死?”
海啸一样的节奏袭来。吧里的人开始沸腾,大家都用力地扭着身体,喊着叫着。我也想加入他们,但是我的心脏开始疼痛。可是这一刻,这样的疼痛让我兴奋。
“你们是谁?”
“我们是谁?”
“我是谁?”
“你是谁?”
……
看着一群疯子跟着高高的DJ台上的疯子发神经,七叶坐在我旁边点了一支烟,幽幽地啜了一口:“看来是今天第一个高潮了。我先去后台准备。”
我接过她的烟,冲她挥挥手。转头向调酒师又要了一杯酒。“我今天就在这里死吧。”我对自己说。
“有请乐队和他们的新主唱 ̄!”那个疯子在台上冲我狡黠地眨眼睛。
我会怕你吗?我连最爱的人刺过来的冰锥都不带躲的。我叼着烟上台,夺下麦克风。尖锐的消音叫醒了所有沉沦的信徒。
“你们改信另一个上帝吧 ̄”是七叶的声音,然后是一连串华丽的solo。海走下台去,站在人群的外面看着我。
“《夜晚是我最后的家园》。”我示意乐队。
人群里有人开始议论,开始熙攘。
“怀疑我吗?”我对着麦克风低吟,“我也一直这样怀疑呢 ̄”急促的鼓点,迷醉的漩涡。
“褪色的房门敞开
离别成群地成群地飞来
妈妈的手臂松开
柔弱的呼唤飘散在天外
两个亲人两颗星辰
隔着一个永远
回头一看就是多年
一直看到现在
银色的黄昏打开
逃出埋着头流浪的小孩
别人的童年盛开
突然刺痛我疯狂的忍耐
是谁还在朝我呼唤
天色已经太晚
找不到路找不到家
别再为我等待
夜晚才是我最后的家园
冷漠才是我最后的表白
孤独才是我最后的陪伴
远方才是我最后的期待
夜晚才是我最后的家园
冷漠才是我最后的表白
孤独才是我最后的陪伴
远方才是我最后的期待”
我就在这样的节奏里死了,我以为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