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气息渐渐弥漫于整个汾北市,因为多风,人们并没有闷热的痛苦。
杨敬康还没有离开,每天教梦萦如何整理归档文件,写日程安排做报表,接电话订车票机票等等事宜。
纪云海果然很少来景山大厦,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瀚海的确名副其实,汾北最大的一家广告设计公司,业务遍布全省,拥有二十多位设计师,十多位美工,专业的施工队,影视广告、墙体广告、高速路牌、车体广告,网络平面广告…陈莲和她十五楼的团队包揽一切。
梦萦羡慕地看着十五楼忙碌的同事,却为了秦寒偶尔发来的问候短信对一窍不通的文秘工作全力以赴。
每天下午,她回到园丰小区第一件事就是练习五笔打字:背口决,记键盘,打字…
豆豆这段时间脸色越来越不好,有一天竟然要梦萦教她做饭。
梦萦扔下笔记本,说:“不好意思,杨秘书后天就走了,我压力很大。你累了一天了,休息吧,我做饭。”
“梦萦,我被停职调查了。”豆豆丧气地说,“以后我就待在家里做饭,你只管忙你的工作,对付你那个苛刻的老板就好了。”
“停职调查?”梦萦有些吃惊。
“丫丫的,一群浑蛋,因为‘青玉家园’的事情,整个报社都乱了。”豆豆说着摇摇头。
“反正你没有拿一分钱,就让他们调查去!”梦萦有些气愤。
豆豆倒在床上,眼睛盯住天花板,幽幽地说了一句:“我不怕他们调查,可是有人告诉我,苏志昊一口咬定我也收了钱。”
“苏志昊?就是那个04级的学长?”梦萦爬上床,问豆豆。
“恩。”豆豆沉声回答,一脸悲伤。
“只是听说,不是吗?乖一点,我去做饭,不开心就去猫扑上面看看搞笑的帖子或着听听郭德纲的相声。”梦萦摸了摸豆豆微乱的短发安慰说。
“我想吃蒸米饭,一大碗蒸米饭。”豆豆撒娇说。
“好,一大碗蒸米饭。”梦萦笑着跳下床去厨房忙活了。
善良的人是一片胸怀博大的土壤,像豆豆这样刁钻奸诈又聪明灵秀的虫子,也注定依附寄生于梦萦这片土壤上,不过,这条虫子在大吃大嚼的同时也促进其新陈代谢、物择天竞甚至脱胎换骨。
第二天,梦萦去瀚海上班。豆豆睡到下午两点,脸都浮肿了,洗梳之后却显出些许动人的柔弱,她便对着镜子呲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
当天的气温是19~29度,差不多是五月气温最高的一天,豆豆穿上短裙、黑丝袜、白色高跟鞋,又把假发套在睡觉时压得乱糟糟短发上,拎着黑色手提包出门买了两个烤地瓜慢慢吃着,无所事事地在街上溜哒,仰着下巴,笑嘻嘻地享受路上行人关注的目光。
五点多的时候,她给梦萦发了条短信,说晚上才回去。
早就听说过“群魔乱舞”臭名,豆豆把手提包摔到肩后,坏笑着进入了迪厅。
舞池仅仅有一两对男女在节奏舒缓的音乐里调情,吧台后的调酒师眼睛骨碌碌地转着。
豆豆知道自己来的太早,有些无聊,走向了吧台。
“美女,喝点什么?”
“啤酒。”
“什么牌子的?”
“百威。”
“来了,很少有女生喝这个的。”调酒师递给她一瓶百威说。
“呵呵,我像女生吗?”豆豆跟他胡扯。
“不像女生,像漂亮女生。”调酒师嘴甜如蜜。
豆豆见他一脸刚失恋又发春的样子便不再说话,连微笑也十分勉强。
“杰哥!”调酒师突然兴奋地向舞池叫了起来。
豆豆回头看去,一对男女正从舞池笑着走来。
男的大概二十五岁,高瘦,白衬衣,不打领带,一副轻浮公子哥的样子。女的一看便知道是陪人跳舞的那种,衣着暴露。
“杰哥,来点什么?”调酒师满脸堆笑地说。
“来点…”男人考虑着看到了一旁的豆豆。
“一瓶百威。”
“百威?”调酒师以为自己听错了。
男人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调酒师无奈地打消了从他身上挣高提成的想法。
“杰哥,我先走了。”女人识趣地离开了。
舒缓的音乐还在继续,舞池里却没有了人。
豆豆全当看不见他,只管往啤酒杯里倒酒,慢慢喝着。
“女孩子一般不喝这个的,柳橙汁或者鸡尾酒,不更好吗?”
豆豆假装没听见,继续喝她的啤酒。
“怎么?我说的不对?”男人继续问。
豆豆依旧不语,好像没有听懂。
男人有些困惑地思考了片刻,还是笑着说:“抱歉,我不该那样说。”
豆豆这才转过脸来对他微笑了一下,说:“你没有错,是我这个人不正常。”
“同是天涯沦落人,干一杯。”男人举起了酒杯。
“我不喜欢这种喝酒方式。”豆豆摇摇头,一双会笑的眼睛盯着他。
“你很特别。”男人自己喝完了一杯,评价说。
豆豆依旧笑着,妩媚而调皮地问:“我有几只眼睛?”
男人不太明白,没有回答。
“两只。”豆豆继续说,“我有几张嘴?一张。我有什么特别的?”
男人这才明白,无奈地摇摇头笑了。
“以前没见过你,第一次来?”男人又问。
正说着,一群男女拥簇着一个胖男人走来了。
“烨哥来了!”调酒师满脸笑容。
一个精瘦的男子加快脚步,赶过来说:“今天烨哥包场子,不招待外人。”
迪厅的经理也迎了出来。
林烨便对他说:“明天餐厅重装开业,今晚这里我包了,别接待其他人了。”
经理答应着,林烨走到了吧台前,揽着豆豆身边那个男人的肩说:“凯杰,来的挺早啊。”
“你也知道的,我整天无所事事。”男人回应说。
豆豆一口饮尽,把空酒杯放到吧台,准备结帐。
“别急着走啊。烨哥,我朋友,一起玩吧。”男人突然说。
“好啊。”林烨并不在乎。
豆豆感到有些奇怪,看向那个叫凯杰的男人。
他只是大方地说:“再来两瓶百威。”
“朋友?”豆豆心想,“我算你朋友吗?不过我也不怕你,喝就喝。”
灯光闪烁,音乐嘈杂,林烨一群人涌入舞池。”
两个人都背靠着吧台,看向疯狂扭动身体的那群男女。
“你认识今天请客的胖子吗?”他问。
“不认识。”豆豆微微晃动着身体,回答说。
“他接手了老爸的几家餐厅,干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装修。装修必须停业,停业的这半个月,我爸经营的金瑞酒店有限公司趁机发展了很多客户,包括他们的老客户。餐厅刚装修完,他也不去查查烂账,却先这里庆祝来了。”他淡淡地说。
豆豆不禁笑了,说:“你们是竞争对手,他为什么请你来庆祝?”
“他的竞争对手是我爸,不是我。我从美国留学回来后,从未染指公司的经营,我爸给了我一个闲职,整天无所事事。”
豆豆回头看看他,有些疑惑。
男人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不过苦涩很快就消失了,放下酒杯,笑着说:“走吧,去蹦迪。”
“好啊。”
不走寻常路,只爱陌生人,把堆积于心的真话倾诉给陌生人,或许是因为一场相逢一场梦,一声再见后再也不见。
梦萦回到园丰小区,上楼的时候见到了刚搬来二楼两个男青年,讲着不知是何地的方言,嘻嘻哈哈地在门口打闹着,见到梦萦,斜着眼睛瞟来瞟去,让她很不舒服。
梦萦打消了和他们打招呼的意图,继续上楼。
下面的人嘿嘿笑着吹起了流氓哨。
梦萦只好加快了脚步,赶紧躲进了301。
做饭的时候,小娜打来了电话,问她工作怎么样。
梦萦苦恼地说:“说是秘书,不过是个干杂活的。”
“我现在进了这家4s店,不过男朋友吹了,他太花心,我受不了。”小娜也无奈地说。
“天涯何处无芳草,慢慢找吧,缘份还未到。”梦萦笑笑说。
音乐停止时,豆豆已经发泄完心中的烦闷,林烨拿着麦克风讲话,周围一片叫尖叫声。
金瑞老总的儿子梁凯杰也懒的听他胡说,将豆豆拽出了迪厅。
“能留下你的手机号吗?”
“可以啊。”豆豆嘴角一抹浅笑,大方地回答。
在回园丰小区的路上,提前两站下车,豆豆又打电话给项晨。
“有事吗?”项晨问的直截了当。
“当然有事,”豆豆愤愤不平地回答,“我失业了,想去苏州找工作。”
“失业了?来苏州干什么?”
“意思很简单,投奔你呗。”
“好吧,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
“唉,没事做就写写小说,投几次稿,别跑去酒吧,迪厅乱来。”
“哼哼,我刚从迪厅里面出来。”
“臭德行,你老实一点不行啊?”
“会憋死的,还得麻烦你来收尸。我今天遇见一个帅哥,富二代…”
“胡扯吧你,说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我真的…”
中国移动的扣费系统反应够快,才欠费一块多钱,通话就被切断了。
豆豆撇撇嘴,打开手机后盖,抠出手机卡,走向了前方站牌下的垃圾箱…
杨敬康去广州出差了,纪云海却来到了景山大厦。
依旧是十点钟左右,自己泡了壶铁观音,坐在老板椅上,一脸狡猾的笑。
梦萦不知道该干什么,站在一旁,却听到纪云海说:“亓小姐,夏天了。”
“哦?”梦萦一脸疑惑。
“你的工作服…敬康是个大男人,也就算了,你是不是应该穿白衬衣,短裙,高跟鞋?”
梦萦一下子就懵了,这是什么要求?
“你是总经理秘书,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代表我和公司去跟客户打交道,你的形象直接关系着客户对公司的印象。衣服搭配,你是学广告设计的,应该懂。可是人际交往中形象问题我想我的建议还是比较可行的。”
拿公司的形象压她,梦萦有苦不能言。
“已经是五月下旬了,穿裙子应该不会冷。”纪云海说完,自己倒茶喝。
梦萦过去帮忙,两手却在发抖。
“不用,我习惯自己斟茶。”纪云海可不想让梦萦摔了他的紫砂壶。
梦萦觉得自己的脑子懵懵的,咬着嘴唇说不出话。
纪云海首战告捷,大胜而归。
梦萦怕了,一想到那檀木椅办公桌,一想到那台黑色联想液晶电脑,一想到那摆满精装书籍的书柜,她就觉得身上发冷。
豆豆被叫去报社谈话,晚上回来看到梦萦躺在床上,一脸热汗却关门闭窗。
“你这是怎么了,蒸人肉呢?”豆豆说着去打开了窗户。
“豆豆,我老板,他,他让我穿短裙,高跟鞋。”梦萦起身说。
“什么,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早说那是只色狼嘛,你去找秦寒,回小荷干你的设计吧。”
“不行,我要是罢工,他就会撤资的。”
“撤资就撤资,秦寒一个大男人,把你卖给纪云海换银子,像话吗?”
“他也没对我做什么,而且很少会去公司。”
豆豆点点头,看到床边柜子上几个衣饰包装袋,走过去翻了翻。
“我买了这条黑色短裙,找不到更长的了。”梦萦跳下床也走了过来。
房间内的光线又暗了些。
“你穿上试试。”豆豆笑嘻嘻地说着去开了灯。节能灯渐渐亮了,梦萦却没有试衣服,一脸愁容。
“怎么了?”豆豆打趣说,“给我看,又不给纪云海看。”
“买的时候试烦了,我的腿不算很白,所以买了一条丝袜。”梦萦说着拿出了一包黑丝袜。
“哈哈哈,”豆豆大笑起来,“傻丫头,你要是真穿着短裙去上班,纪云海还不天天蹲在办公室里?”
“什么意思嘛,我都快疯了,你还开玩笑。”
“有什么好疯的,我教你,听着,别穿。第一次他问你为什么不穿,你说刚买的,洗了还没干。第二次他问你为什么不穿,你说昨天穿了,不小心弄脏了。第三次他还问你,你就赶紧撤回小荷躲色狼吧。”豆豆还是笑。
“主意虽然烂,还可以试试。”梦萦说着拿出了两件纹胸,“看看这个,我买了两件,一红一黑,你跟我差不多,红的送你了。”
“别别别,我不受那份罪,你自己留着吧。”豆豆说着起身就想闪。
“喂,你好歹也二十四岁的人了,豆豆,怎么能不用纹胸?”
“丫丫的,要不是高考时它把我勒得那么紧,胸闷气短考试不顺,大学四年我就待在清华看帅哥了。”
“少胡说,我告诉你可不想跟一个未老先衰,胸部下垂的疯女孩睡在一张床上,你说到底穿不穿吧?”
“原本以为纪云海是色狼,想不到你比他还色,苍天呐…”豆豆委屈地哀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