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清在书房里踱步。
“先生,徐长官到了。”
他停下来,透过窗子看见院子里的空鸟笼。
鸟笼里原本是他结婚以后带过来的鹦鹉,后来大概是说了什么秀林不爱听的话,秀林想着就把它炖了。她也是毫不修饰,直接说不喜欢就炖了,还大晚上特地端到书房来,说要和他一起‘分享’。
——清之不是说过‘人与人之间要学会分享’吗?
他明明说的是‘共享’,这妮子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懂还是强词夺理,他着实对她没有办法。
“你带他们去会客室吧,我马上就过来。”
“是。”
门‘嘀嗒’关上了,胡清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姓胡的直接跟你挑明说了吧!你是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你是个英雄好汉,我也知道胡老太太不怕,可是你这洋房里另一个人也不怕么?”徐长明随行的一名小兵摸了摸挂在皮带上的枪套子。
“哎呀!各位怕是不知道呢!清之这房子是给死人住的多,给活人住的少呢!”
那小兵看见推门而入的胡家夫人,往后退了一步,徐长明见之站起身来,似笑未笑:
“阿愿这是怎么说?”
江苡愿睫毛轻颤。
“我家先生倾心学术研究,爱书成迷大家也是有睹的。那书上又多半是记载的陈年往事,人呢倒都是些名人,只不过都是不存于这世上的人,您说这是不是给死人住的多,活人住的少呢?”
“听说江家小姐江苡愿聪明机灵,当初以一封书信就将在国外长达十年的胡家独子。。今日所见果然如此,不负声名!”
江苡愿闻言只是一笑,眼神丝毫没有移动半分。
“那外面有没有说我霸道蛮不讲理,还是一个妒妇呢?”
就知道这小妮子记仇!
那副军官本来是想拉拢一下胡家夫人,好让她能吹吹枕边风,谁知道这打仗遇上个出其不意的敌手。
徐长明笑着打圆场:
“今日打扰多有不便,还希望胡先生考虑清楚,下回再来就是来接人了,这接谁,去哪,干什么,就都取决于先生了。我们这些粗人就先告辞了。”他只是看着江苡愿说。
待人都离开,胡清整个人松垮下来,摘下眼镜丢在一旁,靠在酒红色的沙发上。
“这些个舞刀弄枪的喽喽,也学起那官腔来了!”
江苡愿也不接话,只是面带心疼地摸着沙发。
“和梁从宜的官司打得怎么样了?”
她拾起扔在沙发上的眼镜,好生的放在书桌上的印着黑白山水画的盒子里。
“赢是赢了,只是这梁狗还有自己的人脉路子,敏之一个女子——”
他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等你去了美国,我就叫敏之过来一同住,不然她一个人带着小磊这孩子,房子虽然什么都有,只是太孤单了。”
——只是太孤单了。
“你从前不是说这时局难料今后,应该专心于学术研究吗?”
“这是我的私心”,他看见她望了一眼鸟笼,“本来每天就很少能同你相处,这一去大概以后连见面都难,只是我说过既然成了你的妻子,就该对你有所帮扶,而不是阻碍。其实鹦鹉我放了,那天炖的是让阿四去街上买的鸽子,反正拔了毛煮样子都一样,你也认不出来。”
——既然路途至此,就该对先生有所帮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