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喜欢沉默,包括我自己。
中国人喜欢沉默的年龄阶段大约都位于20~60,这期间沉默了40年,一个很可怕的数字,换成天数就是14600天。虽然这14600天中也说话也聊天,但大多数对象要不是父母,要不就是自己的老公或老婆,说话的内容无非也是:你这个月工资发了多少、今天买菜的时候记得买双鞋子回来、孩子今天我来带……等等。
夫妻关系好点的,话题就能作些延伸。但聊来聊去无非还是生活上的那些内容,话题从未深入到个人的兴趣爱好以及心灵上的交流,似乎潜意识里就在避免一些什么。当然我们在这里不是谈论夫妻间的生活,我想指出的是,长期的沉默促就了这一切。
中国人的沉默无处不在,公交车上、地铁里、马路边、红绿灯下,甚至床上,大家都不爱说话,是无话可说?还是真的满腹经纶的孤独让你不再开口?或是你心中隐秘的心思迫使你不愿吐露心声?不愿让对方知道你的想法?
大家不愿交流的想法或许在中国人的根性里已经潜藏了五千年,但知识开化的今天大家已经有幸认识到了这一点,互联网的发达也促进了人们之间的交流,尤其在70后、80后与90后之间,往下的孩子们也更将如此。但中国人的沉默并没有改善,地铁里、公交车上、马路边、床上,沉默仍然在继续,似乎成了一种社会疾病,一种属于中国人的社会疾病(也或许可以延伸到东南亚一带)。
这种疾病治得好吗?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这是一种群体的共发症,一个人或几个人,是救不了的,更治不好。
治不好,救不了,那岂不是要等死?也非如此,因为这种疾病对安定的社会并不致命,带来的影响也无关痛痒,它甚至还可以减少噪音。
我实在不想把这个话题牵扯到国家命运、政治局势的层面,深言之,这也成了我的沉默。但我提醒下,国民的团结有一大部分是来自于相亲相爱,而所有人的友好是来自坦诚的交流,交流又是沉默的敌人。美国能发展到今天,能有团结一致的心,一大部分原因是归功于他们的公民不沉默。
我这里的沉默不是像鲁迅先生讲的沉默,也不是他那个时代人所讲的沉默,更不是韩寒提到那个沉默。我这里说的沉默不是愤怒的声音,不是反抗的声音,更不是斗争的声音。而是交流的声音。
昨天我坐地铁回家,从新街口进的站,抵达地是仙林中心。站内的人十分的多,声音也十分的噪杂,好比人山声海,站在站台上的时候大家都还聊着天,当然也有一些不说话的,比如我,因为我是一个人,那些不说话跟我大概也是一个情况。
一会,车来了,车厢里人山人海,可谓是满载而归。站在车厢对面时,大家都相互瞪着大小眼,看着对方,然后默默低着头走进车厢。踏进车厢后,跟大部分人一样,我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站着,一切正常,可奇怪地是,声音没了,大家都不说话了,有的玩手机;有的低着头打瞌睡(绝少数);有的低着头(大多数);有的在偷窥;有的你望我一眼低下头,我望你一眼低下头;总之很寂静,只有我身旁的一位看似像是某公司上层职员的人在向他身旁(刚认识的跟班吧)一个看似像是刚入职的小员工传授智慧的宣言与处世的技巧,他说的不错,我在一旁听得觉得有理,感叹自己至今未成功的原因原来如此。
我寻视四周,发现两截车厢内除了他俩(实际一个在听)在慷慨顿挫地表达着自己的感言外,其他人都沉默了,包括站着的与坐着的。起初我以为是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他俩的“道理”给吸引了,或是车厢内太过拥挤,逼使他们不愿开口。
但过了几站,那俩人或许是抵达目的地了,他们在众人的瞩目中潇潇洒洒走下了车。车门关上,车厢里又恢复了寂静,之前那俩人的活跃气氛与愿说话的激情并未改变车厢内的沉默现状,打瞌睡的打瞌睡,玩手机的手机,偷窥的偷窥,在脑子里意淫的意淫,唯一没有人愿意出个头打破这种沉静,包括我本人。
但这件事还没说完,那两位下车后,列车又往前延伸了一站,车门开了,上来一群人,其中包括站在我对面扶着安全扶管的三个女孩,她们很显眼,从走进车厢时,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其中一个还算漂亮,带着眼镜;另一个由于是背面,所以未看见脸(那时我已经坐下了),不过从背影上应该是可爱型的;第三个则平凡的多,典型的扔进人群中再也认不出的大众脸。
她们从走进车厢里起,就不约而同地走到同一个位置,然后又默契地抓住同一根安全扶管,接着她们小声地聊着她们的话题(她们聊了什么我没听见,虽然当时我离她们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我开始留意起她们,她们的年龄大约在二十一二岁之间,从神态与样子上看她们应该是正值快乐时代的大学生。我把她们与一旁沉默的人们作了对比,发现她们不仅礼貌、可爱、友善,而且还很快乐,我注意到她们三人在聊天的从始至终脸上都是挂着含蓄的微笑的,有时甚至乐不可支。也许她们三人之间各有各的故事,但这并不影响她们的成功交流,在交流中她们获得了快乐,增加了友谊,了解对方,被赋予了心灵的对望,这全部都是归功于她们之间的不沉默。
也许她们以后将走向沉默,各奔前程,但她们曾有了不沉默的时光,她们的孩子也将继承她们不沉默的基因,积少成多,逐渐挣开沉默的牢笼,走向不沉默。
我抬头看看车站显示器,快到我的抵达地,下一站就是仙林大学城。趁着就快到站的这段时间,我在想,沉默是不是一种锁?它锁住了我们,锁住了人的心灵,让我们各自站在对面的牢笼里,隔着笼望着对方……
下车的时候,我回首看了下,她们三人还在那里欢快地交流着。而另一边还在寂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