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时空里最喜欢的那首歌唱着。
山中只见藤缠树,世上哪见树缠藤。
青藤若是不缠树,枉过一春又一春。
竹子当收你不收,笋子当留你不留。
绣球当捡你不捡,空留两手捡忧愁……
一直就是他和自己的写照。
后面的歌词是。
“连就连,我俩结交订百年……”糖果不自觉地,轻声说了出来。
兰若把她的手握得更紧,听着她梦呓一样地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嗯!”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答应了,不管他有多自私多软弱,糖果答应了!
兰若倾身过去,腿上被拉扯得痛楚不堪,仍旧不管不顾地贴近她,手死死地握住,额头碰在一起。
今生已送给了佛陀,用这副身体尽了对南诏的责任,可还有灵魂,就用灵魂商定,即使去了阴曹地府,也不离不弃!
糖果也闭上眼睛。
他们双手相握,额头相触,呼吸相闻,却没有谁想到去越雷池。
这百年的约定,是用灵魂订下的。
虔诚地恪守着戒律,以身侍佛,佛陀也会原谅他们的私情吧?
大雄宝殿那边安静下来,诵经声没了,晚课结束。
“得走了……”
糖果低低地说,脱开手,安静地看他。
念光很快会过来看,就连夜里他也时常不放心地来看看兰若,晚课那么长时间,肯定早已惦记着了。
兰若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拿起假发给糖果戴上,安慰说。“再用几天,过了初八就拿我的头发去给人做,肯定比现在好看。”
这下,软弱的倒变成了糖果,快要哭出来一样说。“肯定好看,你从小就很好看,伽蓝那死猪也跑了,这寺里就剩你一个那么好看的,那么多和尚,成百上千头狼,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好不放心!”
“……”其他僧人还会吃了他吗?这话又奇怪起来,师父他们在她眼里怎么成了狼?
糖果惨巴巴地叮嘱。“你要小心,做什么都跟念光一起,晚上别一个人出来乱转,崇圣寺又大,园子又多,我进来两次迷路两次,那些黑漆漆的角落千万绕开走,小心被人拖进去XX掉!我说的你要记住,别听了就忘了,不当回事,出了事情我灭了你!”
一句话功夫,从柔弱小女孩样化身为夜叉!噼噼啪啪地拍兰若,拍得他怪叫不止。
好痛啊!拍死在这里她就放心了……
糖果脚朝天地穿了鞋子,踩着床站在窗口还再次警告。
“记住了?”
兰若赶忙点头,比小鸡啄米还殷勤。
她这才满意地探身出去,兰若忙说。“你左转走几步,那边有道九曲回廊,顺着走到底就能看见客舍,客舍院子里有人值守,可是开了道小门出寺,那门是不锁的,给些常来借住的香客留着。”
糖果嘀咕着。“这么简单?还不用爬墙。”人就往左边夜幕里去了。
兰若看看外面,黑得底都没有!
“糖果!别回去了,出了寺还要走一会才能到大理,你去客舍过一夜……”怕她走远听不见,兰若用手撑着,费力地趴在窗边,“悄悄找间客舍进去,锁了门值守的和尚就不会问,只当作香客,白天等山门开以后,比夜里还更容易回去。”
她听见了吗?兰若担心地望着那黑漆漆的地方。
忘了告诉她,以后别晚上来,寺外的山路可没有寺里的那么好走,她没听见?就这样出去会不会出事?
心里一急,什么都顾不了了,抓住窗棱就要翻出去。
“知道啦!罗嗦!”
糖果的声音传来,听远近方位,似乎已经走在回廊上。
兰若一放心,马上缩紧了身子。痛!刚刚把那碰都不敢碰的膝盖撞在了窗棱上。
他咬着牙屏住呼吸,等着剧痛过去。
“兰若?”
念光奔进来,“怎么了?”
兰若瞬间惨白了脸,不过已经白不到哪去了。
“不、不小心碰、碰了一下。”他听到没有,刚刚还在和糖果喊来喊去的……
念光责备道。“说了要小心,不要乱动,你这年纪要你不乱动是困难,可是万一真的弄残了腿,就是一辈子都动不了了!懂不懂?”
温和的念光居然上了火,兰若胆战心惊地咬着牙从窗口挪回来,忽然看到被子上一个黑黑的鞋印。
要死人啦!糖果!
念光顺着他呆怔的目光……
“好了好了,下不了床都要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折腾!”念光伸手扶着他,让他靠回专门给他备的软枕上,好似没看见那鞋印,也没看见他心虚得躲躲闪闪的样子,“你现在还病着,即使非时,想吃东西了还是说,好快点恢复。”
兰若点头。“嗯……啊!好,不,那个我不、不饿!”连舌头都在抖。
要是念光现在喊来僧值,糖果就跑不掉了!
念光道。“不饿也吃一点,过几天就得剃度,要是还这样站都站不起来要怎么办?我去拿。”
他带上门好一会,兰若才透出口气,不知道念光察觉没,不过他没叫僧值,逃过一劫!
到了初八,身上的病好了,只是腿脚还不受力,需要扶着人才能站。
兰若跪在蒲团上,听师父慢慢诵念。
“远离污染心,得清净心;远离贪瞋心,得慈悲心;远离邪知心,入正见心;远离凡俗心,得道念心;远离懈怠心,得精进心;远离妄想心,得正念心;远离差别心,得平等心;远离计较心,得自在心……”
一句句开示,落尽了兰若的头发,让他重回佛门。
兰若听着,心里一派宁静,没有一丝曾想过的失落和不甘。
他的表现让念空深为满意,一百零八级石阶,成长了一个少年,更坚定了一颗心。
兰若差点就心无杂念地完成整个仪式,这个差点是因为,仪式最后,站起来的时候发觉扶他的小和尚是糖果……
他差点就因为血液逆流,暴毙在大殿内!
干什么?不怕被发现?
看那里看那里!
眼光交错间,交流如上。
兰若看过去,师父放了剃刀,取过一旁的布巾净手,一擦,手就停了一停,朝拿托盘的那个僧人看了一眼。
那个僧人看来毫无异样,念空手上轻轻地搓了下布巾,净手不过是仪式的一部分,擦拭便完,可是他却没放下布巾,宽袖挡着,看不见在做什么,不过微微有些起伏而已。
你干了什么?
继续看继续看!
兰若轻轻把手肘往后,让扶着自己的她一大半都藏到身后。
站得有些吃力,不过再怎么吃力也比她被发现要好。
念空看来也没什么不对劲,神情淡漠庄重,只是没把布巾放回去,好像就揉在手里捏着。
其他僧人注意到这一点,悄悄斜眼看着他的衣袖。
“兰若,今天晚课就来,另外……”转而对监院说。“他若要看经文,便让他进藏经阁,不过每次仅取一卷。”
“是!”
监院答应了,念空就从容地走了,念光等僧人跟着他也去了,剩兰若和几个拿法器侍奉的小和尚。
看他们也要走,兰若忙叫。“等等,头发能留给我吗?有用。”
那小和尚捧着头发看他,犹豫……按制是要拿去烧掉的。
兰若不好意思地笑笑。“反正也是不要的东西,就留给我吧!”
“这还能有用?”嘴里问着,盘子倒递过来了。
“啊……嗯!”总不能直说拿去做假头发,兰若一看就是心怀鬼胎的样子。
“是啊!”
“拿去干什么?”
其他几个小和尚也好奇了,纷纷问道。
兰若更是不知该怎么说,接过托盘一个劲傻笑。
有鬼,果然有鬼!
“难道是那个?”
有一个满脸惊讶地叫起来,把其他人的注意吸引过去。
“你说的那个是什么?”
“就是,快说来听听。”
糖果不敢说话,兰若找不到借口,于是都乖乖站着,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那小和尚叫道。“你们忘啦!前几天知客领着个苗疆来的人,住到客舍里了,那个人好奇怪,每天不拉这个就拉那个,要人家身上的东西,他又不是出家人,也不化缘,只要人家落下来的头发、指甲,吓走了好多香客。”
“他好像会什么巫蛊,可以拿人身上的东西占卜。”
“那个人啊!看着就害怕,脸上画了好多东西!原来是他吗?”
“兰若是要把头发给他去占卜吗?”
兰若以坚定的毅力傻笑不断……
“知客说要告诉住持的,不知告诉了没有,兰若要去问就快去,别等他被赶出去。”
“可是拿给他,他会不会做别的?好像那边的人会下咒啊!”
“那是胡说,那边的香客也有来崇圣上香的,据说他们只是把头发、指甲这些当作药材,加到寻常的药材里,好像病人就能好得快些。”
“真的这样?那他给兰若煮药,吃了能很快好?”
“真可怕呀!煮一锅头发吗?要我,就是真的能好也不吃!”
“谁说煮一锅了!放一点嘛!头发哪有虫草可怕?”
几个小光头凑在一堆叽叽喳喳的,太过专注,居然没注意兰若和糖果平移地,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