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把脑袋也往他这边歪了歪。“故意的,谁让他欺负你?”
周围闷笑一片,兰若无奈道。“那是他的习惯,无心而已,不算欺负吧!”
“那你刚刚是什么表情?活像要被他杀死了一样。”
“……哪有?”唉!抓头抓头!
糖果轻轻用脚跟踢他一下,左将大人已经过来了,她扬声问。“继续?这可是一百斤的,一边五十斤。”
左将大人捏着手腕,倒也知道这种活动容易伤筋动骨,正尽可能活动开。
一百斤不是小数目,学生里也没有几个做得到,立即有壮壮的跳了出来,他们先前早活动开了,这会二话不说,双手抓住杠铃,深呼吸,喝一声就提了起来,先到肩,脚下改跨马步,然后再一吸气,双手平举了起来!
这下子,连左将大人身后的士兵也吃惊了,这些孩子都玩这个?比他们还强!至少这两石头,没几个敢说自己扛得起来。
左将大人也不多说,上前抓了抓,挥了两下手臂,也是一声大喝,不过单手就把杠铃给举起来了!
他得意地抓着转一圈,然后才撒手丢到地下,好整以暇看着糖果。
糖果不给面子,惯常对运动很严肃地评价。“力量不错,可惜技巧为零,你的优势只是肌肉骨骼成熟,而大勇他们还在发育。”
她的评价让没听过这种论调的几个大男人瞪圆了眼,她就这样评价一位将军的壮举?而且用“还在发育”这样的话来评价一个少年?没有一点少女的羞涩和礼貌?
糖果的评价还没完,她指着左将大人的右后侧背对周围少年们说。“大人单手抓举,没经过活动,所以肌肉还没放开,突然就进行力量型的运动,他这里一定已经拉伤,你们也不懂是哪条肌肉,我就不说了,就是这儿。”说着指头戳了戳,左将大人立即觉得那刺痛不已,忙避开。
糖果还没打算放过他,“大人放手时已经撑到极限了,所以并没有缓冲动作,放手,我也说过方法的,所以他现在还有哪里疼?”现场教学!
连兰若都知道答案,于是大家齐声说。“腕关节。”
“什么?”正揉着痛处的左将大人彻底呆了,本来不是他赢了吗?怎么回事啊?这小姑娘怎么知道他哪痛?这些孩子又从哪知道的?左将大人只觉得秋风提前来了,瑟瑟地吹过他……
“啊!”糖果叫着。“一比一平了,大人还是很厉害的,那么接下来就请射箭吧!然后是短跑,嗯!我看明天晚上再比长跑好了,杨中再过一会就该从大理跑回来了,今天不行,明天大人和他一起跑吧!虽然那个长跑太长了点,但马拉松你们又不懂,反正长跑就对了,跑大理,一个时辰来回,大人要加油哦!明天我们就不谦让了,用最好的学生和你比,他跑大理来回时间最短是半个时辰。”
没有人再豪气干云地说“继续”了,听完她说的,左将大人觉得自己已经前所未有地溃败了。
彝族是很勇敢的民族,所以左将大人鼓起勇气,用汉人的礼节对糖果抱拳。“我输了!”
然后转过身,对着兰若和伽蓝,本想道歉的,可是嘴巴张圆……如同郑老大人一般,分不清这两个孩子,卡在那了。
伽蓝“哼”走远,抢渐情的呼啦圈去了。
兰若好心解释。“我是兰若……”被糖果拉走,继续丈量任务,他这话对左将大人来说,说了也等于没说。
倒是有少年不忍心地拍了拍他的肩,指了一条明路。
“找大夫拿点药酒擦擦,最好点着火擦,不然要痛好久。”
左将大人默然点了头,像个学生一样,然后让士兵去拿药酒,自己则在苍蓝书院里呆到散伙。他对糖果的那一套很感兴趣。
兰若和伽蓝赶着睡前冲凉,陪着渐情先走,糖果还被左将大人拉着,蹲在泥地上拿小树枝画,画各种动作的要诀。
等他们送渐情到糖果屋门口,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蔡夫子的正室夫人。
渐情吓得缩在兄弟俩身后,连“夫人”两个字都叫不出来。
兰若看夫人还是那么端庄的样子,可大概已经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她开口就是一句“这里说话也好,至少避嫌”,这话已经让渐情的脸白了白,伽蓝脸上也就不怎么好看了。
兰若怕弟弟冲动,伸手拦了他,自己上前说。“夜深了,夫人来这里有事吗?”
夫人温婉地对他一笑。“兰若和伽蓝都是好孩子,这么些年也过来了,眼看着南诏就要和大唐订盟约了,寄住书院这种杂乱地方的日子也到头了,怎么就横生出枝节来。”
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伽蓝哪里还站得住,只想跳过去大叫大吼,可……自己是出家人的身份不错,渐情也还是蔡夫子的小妾,更加没错,实在没什么理由可说,就只能站在原地,但拳头已经捏了起来,一双眼睛愤恨地瞪着夫人。
兰若也上火了,伽蓝是对渐情动了心,可被她两句话就说得不堪了,他们哪做过什么?
但夫人一向对他们很客气,稍微无礼的话也没说过一句,今天找上门来,显然也是气得急了,连说话也丧失了平日的矜持,不顾兰若和伽蓝的身份,要是被蔡夫子看见,还不吓死!
兰若沉住气。“夫人说得没根没据,渐情是我们偷偷放出来的,我相信镇子上任何人看见她被关起来,没饭吃,还能不帮她,何况,她还被毒打过。”
话一出口,他就有点恨自己,虽然足够有条有理,但言语里仍然关不住风,把自己的气愤也透露出来了。
果然夫人一听“毒打”两个字,那点表面上的客气也不要了。
“兰若,你说她被毒打,我问问你,你们应该给她叫过大夫吧?施大夫是吗?那施大夫有没有告诉你们,我打她是用筷子打的,用筷子叫毒打,那么用棍子、棒子又叫什么呢?”
兰若还没开口,伽蓝已经说。“打的东西有大有小,不过一样狠就对了。”这已经克制到底了。
夫人冷笑一声。“茶婶看见她深更半夜的从你房里离开,伽蓝,夫人我还没问你呢?就急着替她说话了。”
伽蓝怒道。“渐情哪天半夜从我房里离开过?我怎么不知道?茶婶上哪看见的?夫人尽管叫她来做证!我干没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不是别人胡说八道就能加在我头上的!”
他气势汹汹,委实不像心虚的模样,这样一来,夫人也犹豫起来,可是面子上更加下不来了,看样子就要无理取闹。
要糟糕!夫子的休书还没写,要是他夫人这关不放,说不定事情就要黄。
兰若想了想,拍拍伽蓝说。“前几天你砸了头,渐情和我一起送你回来,是不是那时候?”
伽蓝也想了想,然后拍手说。“对了!你坐在我屋里,渐情说男女授受不清,在门口没进来就走了,那会我看见茶婶在院子里,还没回家。”
“她以为渐情从你屋里出来,因为我坐在里边她看不见。”兰若对夫人微笑道。“看来茶婶误会了,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后一天发现渐情被关起来的,夫人和我们都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误会一场。”
夫人顺着他的话,消了点气,不过还气伽蓝对她那么不客气,看也不看兰若了,只对着伽蓝说。“我信兰若的话,他是不会撒谎的,不过伽蓝,我有句话要对你说,且不论你出家没出家,你是我南诏王的王子,身份尊贵,书院的学生们都是经过你们夫子挑选的,身家虽然没法比,品德也是好的,你结交朋友,只管找他们,夫子也不会管,就是糖果这孩子稀奇古怪的,品性也好,不然我们也由不得她成天胡闹,可你们自己心里也得有个计较,什么人可以做得朋友,什么人要离得远一些,免得沾上不知哪的乌烟瘴气。”
说的还不是自己,兰若就觉得一口气被堵在了嗓子眼里,再看伽蓝,门廊下的纱灯照得明晃晃,他已经涨红了脸!渐情更是哀声哭了起来。
骂人不带脏字,还刻薄到这地步的,兰若是头一次见。
兄弟俩什么时候和人这样争吵过,都被气坏了,渐情是什么样的人,这几天难道还看不出来?她善良、胆小,既没有夫人说的不堪,也不会乌烟瘴气到哪里去!一个人漂流异乡,还被这样对待,这气怎么咽得下去?
但要论理,兰若和伽蓝一个都不是夫人的对手,他们连她端庄有礼的样子也做不来,自己内心什么样,外表就是什么样,可不会做着君子,吐着毒药。
这会气狠了,倒真的什么也不会说,对方又是女流,伽蓝的拳头也只能越捏越紧。
就这个时候,兰若鬼使神差地向后一看,糖果刚刚好跨过转角,出现在他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