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恭的离去让涂诚多多少少有些意外,不过,看着眼前的乌复雪他反而平静了下来。
涂诚毫无忌讳地说道:“怎么?你怎么会来这里?”
乌复雪倒也坦诚,坦诚的让涂诚感到吃惊。
“我受人之邀来的,你的手下没告诉你吗?”
涂诚其实也确实收到了罗霍发来的消息,但是他还是想问,因为跟乌复雪打交道,他发现越来越有趣了。
乌复雪每一次总能和看似和他没有关系的事情上扯上一丝关联,每一次都看似巧合,却又合情合理。追查之后才知道,乌复雪就如同他之前推测的一样,一切都宛如他一手策划。
涂诚现在急需一个切入点,有了这个切入点,他才能把握住先机,洞悉乌复雪下一步计划。
所以他发现,和乌复雪的斗智斗勇十分有趣。俗话说,言多必失,涂诚此刻已经把和乌复雪的聊天当成一种兴趣,一份工作了。
“你很早就认识陈恭?”
乌复雪早知道涂诚会有此问,不慌不忙地回道:“怎么说呢?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
这个回答很巧妙,推理演绎法里最基本的一条断案法则就是,假设真假法则。就是对于嫌疑人的话,全部反着来听。我们都知道,一段假话中,如果全是假话,你永远无法找出真相,但是如果一段假话中,你有十之八九是假话,那么剩下的十分之一真话就是切入点,即使有些话半真半假也无所谓,因为每一句话中,真话是不会改变的,哪怕真话只是次要的。只要存在真话,就有突破口。
曾经涂诚办过一起谋杀案,嫌疑人的口供是:案发当天,我在邻县和朋友聚会喝酒,后来喝醉了,朋友开车送我回来的,我记得当时还下了一场大雨。
其实这段话中,只有一句是真的,那就是那天的那场大雨。但这就是突破口。
邻县那天确实下过雨,至于嫌疑人的朋友有没有送嫌疑人回家,这就很好印证了。涂诚当天找到了那位朋友的轿车,很快就得出了结论。因为他的车上并没有被雨水冲刷过的痕迹。轿车有没有被雨水冲刷短时间内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特别是白色轿车,车身上会留有一条条淡黑色的水痕。
可是,这种假设真假法则似乎对乌复雪无效,因为乌复雪的每句话都有很高的警惕性,永远都是模棱两可。
涂诚没有放弃,继续追问:“你这话让人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了,能不能具体点?”
乌复雪说道:“我确实认识陈恭,但是并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而是因为他的大儿子陈翔曾经和我在同一所大学。我可以算是陈翔的学长吧,就这么简单。你也应该明白,这个事我没必要撒谎,一查就可以知道。”
“那你出现在这里,可以算是老同学见面咯。”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你知道的,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到陈翔的面,他已经把自己关起来三天三夜了。”
涂诚怎么也想不到乌复雪会因为这个事出现在陈恭家里,他一个目的性这么强的人会因为这些琐事分心吗?不对不对,他和陈恭看似并无瓜葛,但实则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最起码现在看来,当初买下乌家别墅的行为很可疑。是乌家和陈家达成的共识?还是乌家暗地里的利用呢?涂诚说不准。但是有一点涂诚慢慢领悟到了。
那就是乌复雪的手法,乌复雪惯用的手法是什么?虽然交手次数不多,但是涂诚这一点还是很清楚的。那就是某种暗示。乌复雪每一次和涂诚见面,几乎都暗示了一些案情的走向。包括之前的乌家灭门案,五指峰秘冢,萧离的死亡,还有就是上次他说的,要让涂诚自己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了解乌家灭门真相,然后让涂诚自己判断。每一次每一次都会有一个暗示,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那这次的暗示会是什么呢?那副画吗?画的意思乌复雪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是在暗示陈恭的大儿子陈翔是一个坏人吗?
涂诚决定再试探,于是问道:“以后,你的话我得反着听,你太会骗人了。”
没想到这么一句话让乌复雪沉默了,这是涂诚万万没想到的。
过来许久,乌复雪才开口,“其实你错了,人到底分不分好坏,话到底分不分真假,这种问题,其实是驳论。地球的另一面是白天,我们这是黑夜。太阳再大再明亮,它也有永远照不到的一面。我记得上次和你说过,你我目的不同,所以看待问题的答案也不同。某个人对于你来说是坏,对于我而言往往又是好。什么是真?于你有利,那便是真,于我不利,那就是假。如果你看不透这一点,我想你永远查不到真相。上帝不分好坏,不辩真假,所以它代表的就是真理。”
涂诚有些始料未及,没想到乌复雪竟然会说出这种话,“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抓捕你对我有利,能抓到你就是真,从而忽略了案情本身的关键吗?”
乌复雪没有回答,拿起那副画说道:“我,其实很像这只蚊子,不管少没少一肢。”说完便离去。
涂诚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像被灌顶浇筑一般,缠绕他多时的一个结慢慢开始解开。
他扪心自问,是不是太把乌复雪当一回事了?是不是太想抓乌复雪了?答案是肯定的。可是,这一路走来,乌复雪一直都是马路上的警示牌,无论向左还是向右,他都合情合理。而且正如涂诚自己分析的一样,乌复雪未必是所有案子的幕后黑手,相反他的出现似乎还打破了某种平衡。平衡一旦被破坏,接踵而来的就是冲突,而这种冲突都是以乌复雪为缺口被人察觉。可事实上,冲突都是因乌复雪而起,却又与他无关。
这一次对话让涂诚的心境彻底平复了下来,的确,乌复雪的存在是基于一个特殊的惨案,他回国到此的目的不言而喻,那么他的对手呢?他对手是不是又存在对手呢?俗话说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萧离的死带来了一个“祸起萧墙”的秘密,但目前来看,似乎乌复雪对他的对手个个都了如指掌,他的身后绝对还隐藏着一股势力。现在涂诚也介入进来了,看似平静的格局似乎已经开始被打破。那么,陈恭家到底是那一股势力呢?
就在涂诚绞尽脑汁思索的时候,手机响了,是物证科的刘晖打来的。
电话那头的刘晖情绪有些激动,“涂队,你赶紧过来一趟,上次你送来的那个木盒,我们已经打开了,里面的东西我们也看到了。”
涂诚急忙问:“里面有什么?”
刘晖把声音压地很低,说道:“有,有一条,一条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