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过那种满目苍白的感觉。
彼时,游乐园内,阳光潋滟,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五颜六色的的气球在半空中飘扬,随处可见欢乐的气息。
可林珰并不好受,她脚步虚浮的跟在小澈后面走下海盗船,在铁栏杆围起的过道内,她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捂在胸口上,呼吸急促,额头上泛着豆大的汗珠,眼前的景象也渐渐变得模糊。
坚持着走出过道后,她终于还是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地上。
“林珰姐姐,林珰姐姐,我们去玩那个‘时光隧道’好不好?”小澈看着不远处的一个游乐项目,开心的呼道。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度过,只有节假日时才会回家,爸爸工作也一直都是很忙的,他是好久没有这么尽兴的玩过了,因此昨天央求林珰姐姐带自己去了海洋公园后,今天又来到了游乐园。
此时,游乐园内到处都是人,小澈一下子就跑了的老远,当他转过身的时候,忽而没了林珰的身影,却看见一大群人围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他四处看了看,没看见林珰的身影,于是向那群的方向跑去,然后仗着自己个子小,他奋力向人群中钻去,企图是寻找走失的林珰,看她是不是也在里面。
没想到,大家都是在围观一个晕倒在地上的人。
看着那个人群中心晕倒在地上的人,他瞬间惊慌失措。
在医院,小澈很冷静告诉前来做登记的护士,爸爸和微光阿姨的联系方式,但是手心内却是止不住的冒着冷汗。
他两只小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 ,无意识的使劲揉搓,面上的镇静却让负责和他沟通的护士都叹服不已,就算是大人,碰见这样的事情,也少有不慌了手脚的,何况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该是在怎样的家庭成长,才让这个年纪小小的孩子就有了这样的应变能力?
护士不由得暗自揣测。
微光最先接到医院的消息。这时的洛祈和时非都在S市飞往H市的飞机上,同行的还有林珰的哥哥,林扬。
一下飞机,洛祈就收到了来自微光的短信。
林珰进了医院,正在市一医院抢救,我和小澈都在医院,速来!
洛祈皱了皱眉,时非见他这样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他将手机递给时非看,时非看向还在等行李出来的林扬:“我们一起去医院吧。”
他们到医院的时候,微光正坐在抢救室外面的长条椅上,小澈久久的趴在她怀里,既不吭声也不吭气。看见爸爸来了,才有了动静,从微光的怀里跳了下来,向爸爸扑去。
毕竟,还是只是个七岁的孩子,他抱着洛祈的腿,带着哭腔发泄着满心的惶惑:“爸爸,我不知道林珰姐姐有心脏病,我真的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我就不会要求她一起陪我玩海盗船了。”其实从第一次见到林珰,就有一种莫名的好感,没有缘由的,就是想亲近她,可是现在她却因为自己进了医院,小澈再也忍受不住的哭了出来:“呜呜呜……对不起......呜呜…….对不起……”
他巴在洛祈的腿上,哭的极伤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心底的不安少点,才能让现在躺在抢救室里的林珰安全无虞。
洛祈看儿子哭成这样,心里自然是感觉不好过的。虽然从小就没有妈妈,但他一直都是个坚强乐观的孩子,何曾这样哭过。他蹲下身体,将儿子圈进自己的一只手臂中,另一只手则轻轻的拂去他一颗颗滚落的泪水:“姐姐会没事的,乖,不哭。”
虽然心中也担心林珰的状况,但是那种担忧远远没有儿子来得重要。
林扬从进来医院就没说过一句话,他本来就是个性格内敛的人,此刻更是沉默的。时非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微光身边。微光望着那边哭得伤心的小澈,轻轻的叹了口气,将自己额头抵在时非的怀里,报告目前的情况:“还在抢救中,也不知道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时非拍了拍自己怀中的那颗小脑袋,语气轻柔:“会没事的。”
想到还住在医院里面的外公,心情更加烦躁了,本来想告诉他,想想目前的状况,还是算了,“S市那边怎么样了?”她问道。
时非轻描淡写的说“被对手公司盗走了一个技术核心。”
“啊,那怎么办?”微光在他怀中仰起头,满脸的担忧。
他轻轻的笑了下,将她搂回自己的怀中:“没事,都解决了。”
清清淡淡的几个字,就干净彻底的表达了这一天多在S市遭遇的所有困难与经历的所有辛苦。
她听着,心里,就那么轻轻的疼了一下。这疼来得并不是毫无预警,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所有的苦和累宁愿自己扛着,也不愿让身边的人一起担忧。她环住他的腰身,将头深深的埋进他的怀中。
这时,抢救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走了出来。
众人都围了上去,连小澈都被爸爸抱在身上,眼巴巴的盯着医生。医生摘下口罩:“你们都是病人的家属?”
林扬走上前,满脸严肃,“我是病人的哥哥,有什么情况你跟我说吧。”
医生见他的神情,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笑容:“放心,没什么大事了,只是需要观察一阵子。”
林扬沉默了一下,看了看洛祈才道:“我妹妹曾经做过换心手术。”
“哦?”医生有些惊讶,“那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跟我讲讲病人的病史吧。”
林扬点点头,转身对着众人说:“已经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吧。”
洛祈看着怀中的小澈,他正在用手拉扯着自己的衣服,于是对着林扬道:“我们在这等到林珰醒来再走吧。”
林扬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仿佛悠然飘落的秋叶,寂静无声,却带着力量。如果落叶,带给人的是关于生命的力量,那么,林扬的声音里所传达的信息则是冷漠,以及明确的拒绝。
他说,不用。
林珰是在半夜醒来的,她睁开眼,望着眼前这个天花板,是熟悉的白色,但不是她的房间。她的房间被哥哥粉刷成了她最喜欢的绿色,所以她肯定这不是她的房间。
想到她在游乐园突然失去意识,想来这里是医院了——她无比熟悉的医院。只有医院才有这样苍凉的白色,让人绝望,让人哀。
她撤掉氧气罩,转过头,林扬正双手环胸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眼闭着。听见这边细微的动静,他马上睁开了双眼。看来是没有真正入睡的,林珰不禁有些为哥哥感到心疼。双亲去世的早,大她十二岁的哥哥便顶替了父母的职责照顾她。从小到大,也不知道让他为自己****多少心了,要是自己是个完完整整的健康的人,该多好。
“傻丫头,怎么哭了。”林扬突然俯过身来,替她擦去滑落在双颊上的泪水,神态是少有的柔情,也只有在面对自己这个妹妹的时候,他才会让自己的情绪没有保留的外显。那样的他是充满了温情的,有着暖冬的味道。
林珰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了。
这颗原本就不强健的心脏,此时变得更加脆弱了。
她的歉疚感实在太多,太多了。
这个病房里,随处可见白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桌椅,白色的床单被套……一切一切都是白色的,这一刻,她是多么的厌恶这个颜色啊,厌恶这个她在无数次的昏厥中睁开眼时必须面对的颜色。她是那么不希望自己在每次失去意识后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这样没有生命力白色,因为那意味着她又一次的输给了这颗无力的心脏。
但是,她何曾有过机会去选择。
这从来都不是一个选择题,而是一个已然给出了条件的真命题。
白色的光里有着人们的眼睛看不到的七种颜色,独独她的世界里,光芒是没有颜色的。
多年前,给她的世界带来色彩的男子,早就遗忘了她。
只有她,忘记年华,独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