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娘还想继续口不遮言的闹腾,但在捕快们的压制下终是变得凄凄哀哀,柳屠户全程没给过夫子好脸色,只是拉着莲子娘站到了边。
清荷看得只觉心塞,前世,这柳屠户因常到镇上卖猪肉,会做人不说,一心想着再生个儿子,将来定是要由夫子教导入学中状元的,所以对夫子的敬重之情从不消多讲,每每杀猪,都会弄上二两肉送到夫子家,再加上又都是同族人,两家人的关系说不上是唇齿相依,血脉相连,却也可以说是和睦相处的。
眼下弄成这个样子,清荷真说不得谁对谁错。
几人在公堂后院等待的空,清荷已从捕快与董满山等人的八卦中得知,严捕头确实因着那封“承诺书”对何游成再三盘查询问,虽然单凭一张“承诺书”不足以指证何游成,可何游成又恰恰具备了作案的时间,此点,暂时还无人能替他翻案。
公堂之上正在对薄审案,纵使清荷心中有万般的念想想即刻就看到何游成的落魄样,也只能安静的站着,等候县令的传唤。
不过稍刻,柳屠户与莲子娘便被传唤上了厅堂,清池见清荷面色不妥,忙是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姐,莫怕,有我和爹在呢。”
“嗯。”清荷抬眼见清池与董满山满是关切,扯着嘴角点了点头。
随着公堂之上传来的一声“传证人董清荷上堂”,清荷才深吸一口强忍下打鼓的心,朝公堂走去。
入目公堂,清荷双目容不得其他,但见那虽以疑犯之名跪于公堂,却依然腰杆挺立,不失文骨之风的男人后,仍是难掩跳动不安的心。
为何到了这种地步,他还能做到如此傲骨嶙嶙、毫无惊慌!
县令大人端坐高堂,主薄与书记依次就位,三班衙役均是面无表情依站公堂两侧,而他的身旁边,不仅躺着柳屠户大闺女的尸体,更是有柳屠户和莲子娘的无声哭嚎!
而公堂门外,百姓围积,噪声不断,人人皆是指指点点。
嗯?何郑氏?!
公堂门外一片素色,徒有一抹红衣令人双目直折,无争吵、无议论、无哀嚎、无申冤,就那般双眼无波的盯着公堂内跪在地上何游成挺直的脊背。
唯独有,也只有何郑氏才做得出来。
“来人可是柳家村董清荷?”
醒木一声击响,清荷才从那抹红衣身上缓过来神,带着三分恐惧七分怯意的道:“是,大人。”
大眀律法没有证人下跪之礼,清荷自然用不着行跪之礼。
“好,你仔细看看,可认识旁边的这位?”
清荷抬头,终将视线移在何游成的脸上。
浓眉高鼻,俊面无须,一双夺目的又眸直视前方无丝毫斜视,根本就不曾将清荷的打量放在眼里。
高傲、不骥,纵使已过一世,清荷仍然不可否认何游成长得一副挂着好相貌,很难让人信服他便是犯那通奸和杀人之罪。
掩下心中恨意,清荷道:“回大人,清荷不认识。”
县太爷皱眉,在严捕头的示意下,又道:“那你说说十五日夜里你在哪里?做了什么?又有何人可以做证。”
清荷避开去柳屠户家的事,便是一一说了,县太爷神速神决,直接传了柳秋芷上堂。
秋芷面如芙蓉,又是蒲柳之姿,一上堂便引得观堂百姓的大声喧哗,就连一直挺直脊梁的何游成,听到声响也是睁大了瞳孔,略微晃动了下身子,却终是没有回头望。
清荷见状,心酸难耐,只想仰天大笑,何游成啊何游成,你究竟是无情还是有情!
同床十数载,共苦数十载,你若真有情,为何那般待她!
秋芷自打进入公堂,整个人的视线便死死粘在了何游成身上,不移不离,直到生生的落了泪,才擦了眼角,对县太爷盈盈一礼,“民女柳秋芷见过县令大人。”
县太爷许是知晓秋芷与何游成的关系,因着同情,所以对秋芷甚是温柔,待秋芷叙述完十五日夜见过清荷的事后,才又醒木一响,看着清荷道:“董清荷,你说你是亥时在柳屠户家门前听到了声响?”
清荷点头,“是的,大人。”
醒木一声响,县太爷看着何游成道:“何游成,你可有话说?”
何游成目不斜视,“草民无话可说,可是草民想问一句,既然这位姑娘听到了声响,为何不大声呼喊或上前查看?若是当时那贼人还没有行凶,岂不是挽救了一条人的性命。”
何游成此言一出,全场皆惊,公堂外人声鼎沸,纷纷指责清荷。
而一声无声哭泣的莲子娘闻言也终于恢复了战斗力,蹭的一下就蹿到了清荷面前,拉住了她的衣服,试图撕打,“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们大莲,你要是叫一声,我大莲怎么会惨遭如此毒手,你真是好狠的心啊,都是你……”
清荷双目瞪大,脑子一片空白。
虽然打她知道柳屠户大闺女超出预算的死了之后,她就猜想甚至自责是不是因为她才引起那恶徒害死了柳屠户大闺女,她一遍遍的反驳一遍遍的惊醒,甚至再三告戒自己不可以这么想。
柳屠户大闺女不是她害死的,哪怕是她明知道那晚会遭贼也没提醒村里人看好家,都是有原因的,因为没有谁比阻止秋芷再嫁何游成更重要。
前世,柳家村只是丢了钱财,没有伤到任何人的生命,可她没想到今世却是死了柳屠户大闺女,并且,这对她质疑的话,还是被何游成提出。
清荷只觉得心里跟装了千斤鼎一样难受。
“肃静!肃静!!”县太爷三声醒木,公堂之上终于安静下来。
“董清荷,你说,你为何不上前查看和大声呼救?”
清荷缓过神来,余光里瞥着何游成的身影暗自冷笑,道:“回大人,清荷当时吓着了,站在那里呆了好长时间没见任何人,这才匆匆跑回了家里,清荷没敢上前,也不敢上前。”
“你为何没敢上前,也不敢上前?”
清荷怯怯的抬眼看了眼县令,又极其恐惧的低下头,略带哭腔的道:“回、回大人,因为那晚二……二莲在受刑罚,要浸笼子,清荷想清荷想他家里是没人的,可是却有声音,清荷怕、怕是二莲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