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眸看着这个四周紧锁的玉阁,夕阳的斜光从窗缝里渗透而进。我伸出手去触摸那缕缕放肆地从窗缝里透射而入的斜光,但却没有那种暖暖的感觉了。怎么会有温暖?我问着自己:我的世界不见渐渐地黯淡下来,冰冷下去,没有光明,没有温暖,什么都没有了么?我还在奢望什么?还有什么能让我奢望的?我唯一能奢望的,就是逃离此地。
当门发出“咯吱”的声响时,我转身离开窗前,走至门前,蹲身拿起那从门缝里送进来的饭菜。自从我被姚老狐狸的人带回玉阁之后,过着的是一种与世隔绝的日子,每天的饭菜也是看守之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我大口大口的吃着那些饭菜,狼吞虎咽地吞下去,咽下去。我得活下,只有活下去,才能报仇。
我就这样带着仇恨,一直被锁于玉阁之中。外头的一切,似乎跟我无关;除了刚被送进来之时,他们趁着送饭时,将字条塞进饭菜中,告诉我父亲死了的消息外,就再无其他了。
当我吃完饭时,我打开抽屉,取出一把刀子,然后掀起裙角,在小腿上轻轻的划了一道足以留下印迹的痕迹。我每一天都这样重复着,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记下我被囚禁的日子,才能记住存于我心中的仇恨。每当恨意浮起时,我就会掀起裙角,看着这一道道狰狞的疤痕,它门时时刻刻都在告诉着我,莫忘父仇,夺回郑记。
那一道道狰狞的疤痕如同一条条毒蛇盘缠在我的小腿之上,我轻轻的触摸着那十条小蛇,十天了,我就这样被囚禁了十天。我每天都在寻找机会出去,可是却找不回一丝希望,难道我今生就这样被囚禁于此吗?不,不可以。心中有一声响在回荡着,怒吼着:苏暮倾,你得逃出去,你不可以懦弱,不可以!
我越是这样想,我就越恨自己,因为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为什么要执着对姚御风的爱留在姚家;我为什么不留在苏家陪着父亲,守着郑记呢。可是如今再怎么悔恨自己也没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期盼着,希望梁家能为我们报仇。会的,梁叔会为我们报仇的,志恒会帮我们夺回一切的。当我找不到逃脱之路时,我就用这样的话语安慰自己,同时我也深深的坚信着。
在这段囚禁的日子里头,不止我的小腿全是伤痕,就连我那被烧伤的手也开始慢慢的腐烂了;发痒时,奇痒无比,像是无数只蝼蚁在上面爬一般;痛时,让人痛不欲生,像是被蝼蚁一点一滴的啃噬一般。可是这样的疼痛那及得我心中的十分之一呢。
夜幕渐渐黑了下去,玉阁里的油灯枯尽了,再也没有人会为我添上油。四周一片漆黑,今天的月光太暗淡了,算算日子,也是月牙初长时,怎么会有明亮的月光呢。我蜷缩着身子,抱着膝盖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看着黑暗的一切。外头的人又开始窸窸窣窣的换班了,这十天中,我唯有能知道的就是外头都是轮流看守的换班时间,早晨,中午,晚上各换一换。现在换的这帮人就得看守到明早。可是长夜漫漫,他们也有偷懒的时候,每每都夜深人静时,他们趁着他人沉睡之际,都会小斟酌几杯。
可是今晚外头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响着,倒有些不寻常,可是这些不寻常又与我何干呢?我抱着自己的身子,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睡梦中,父亲的影子总在我的眼前晃荡着,他满身鲜血淋淋的站于我的面前,告诉我:“小倾,要报仇,要报仇呀。”
那些鲜血一直往下流,形成一条河,所谓的血流成河,就是如此。我咬着牙齿,恶狠狠的,仿佛那些话是从牙缝里渗透而出的:“父亲,我会一生一世记住仇恨的。”
父亲单手一挥,将血河里的血都挥到我的脸上,他满脸痛苦就像当日中枪时挣扎一般,他双手紧握成拳,痛苦的吼着:“我不是要你记住,我要你报仇,报仇,报仇,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
“小倾……小倾……小倾……小倾……小倾……小倾……”
“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
“小倾……小倾……小倾……小倾……小倾……小倾……”
当我伸出双手想要去抓住父亲,扑向那条血河时,眼前却顿时成空。有人在晃着我的身子,有人在喊着我的名字,是谁呢?是谁呢?多么熟悉的声音,姚御风?是的,是姚御风。
我猛然展开双眼看着姚御风,虽然四周一片黑暗,但是我能肯定,在我眼前的人就是姚御风。因为他身上那淡淡的柠檬香,那是属于他的味道。我仿佛在绝望中,抓到一条能让我活下来的稻草绳。我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腕,他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唯一能从这逃离的希望,我恳求着他:“姚御风,念在我们之间多年的情谊,你就放我出去吧。”
姚御风伸手捂住我的嘴,紧张的看着外头,递给我一套衣物,小声的对我说道:“你快些换下这身衣服,等下火起时,你就趁乱往后门跑,后门那儿我已经做好安排,外头已有人接应你。你不要问为什么,尽管跑便是了。”
我看着姚御风,我感激的看着他,还好,还好有他。我迅速的换上姚御风为我准备的衣服,那是男人的衣服,是姚御风的家常便衣。我知道只有这样,只有女扮男装,我才能鱼目混珠,在慌乱中逃出去。
当我换好衣服,挽好头发,来到姚御风面前时。姚御风伸手把我手腕上的玉镯子拿了下来,“我已经休了你,所以这个玉镯就不能再戴在你的手腕上了。”他说这话时,满脸的不舍与悲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威迫他,他不得已才从我手腕上拿下玉镯的。
当我还来不及问为什么,姚御风已将我推至门外,然后自顾自的往内室走去。我知道他要纵火烧玉阁,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更容易的逃脱。我转身离开,找一个较为隐秘的地方躲了起来,一颗心乒乓的跳着,整个人都紧张得不得了,手心不停的冒出汗水珠子。
当滚滚的烟雾从玉阁的方向冒出,我就知道姚御风已经点燃了火焰。只是他能平安逃脱吗?我紧张不安的心开始为他担忧着,双眼紧紧地盯着那冒着一团一团烟雾的方向,听着一声声的呼喊声:“起火啦!玉阁起火啦!快来人呀,救火呀!大少奶奶还在里头你!快来人呀!”
铁盆子,水桶子着地声,人们慌乱的脚步声,还有呼喊声,就这样齐齐发出,场面如何的混乱,我见不着。那一团团冒在空中的烟雾,还有烈烈燃烧的火焰,他们如狼似虎地吞噬着这个安静的夜晚。
天空中一轮弯月正安静的立于原处,看着这姚府里混乱的一切,它好像在笑,是的,它在笑。我的心也跟它一样,在笑,在苦苦的笑,苏暮倾,原来你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我趁着人们混乱成一片,一瘸一拐的跑向后门;妈妈早早的在那儿等着我前来,为我打开门。我忍着小腿上的疼痛,跑到妈妈的身旁,给她一个拥抱,含泪着笑着:“妈妈,谢谢你。”
“快走吧,孩子。”妈妈说完便为我打开后门,我感激不已的看着妈妈?从后门逃了出去。
“再见了,妈妈;再见了,御风;再见了!苏暮倾!”我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是感激吧!是感激吧,不然我苏暮倾怎么可能还会有泪水。
就在我感激之时,一辆黑色的别克在我的身边停了下来。这辆车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我不安的看着这辆车,突然想起姚御风那一句:后门那儿已经做好安排。难道这就是姚御风的安排么?
车门突然打开,里头的人我认识,是当日我跟姚御风前去卫府时,出来迎接之人。一看到是卫府之人,我不安的心才缓缓的放下。我坐上了车,才发觉开车的人竟然是卫镜涵。
“想不到来接应你的人是我吧?”卫镜涵微笑的说道,可是在这样的情景中,我无法回给他一个笑容,因为有一个疑惑出现在我的心头,那就是姚御风到底想干嘛?
许是卫镜涵看着我满脸的疑惑与不安,他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御风已经安排好一切,你就放心吧。这些日子,你就留在卫府吧。”
卫府,我以为在外头接应的人会是志恒,可是当我看到卫镜涵时,我却是惊讶不已,茫然不已,就像是一个迷途的小孩,找不到回家的方向,茫然的看着前方之路。
“你们到底想要干嘛?”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相信我们吧,苏暮倾!”
相信,是的,我只能相信他们。一边我又想着:如今能逃离姚家,总是好的。
车子摇摇晃晃的往前开着,想必经过的是崎岖的路段。其实我的人生就是一条蜿蜒且又崎岖的山道。兜兜转转,弯弯绕绕,只是命运之路,你会将我带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