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亦是如此的渺小,小时候父亲告诉我人定胜天的故事,我是再也不会相信的了。秋瑾出嫁那天,我竟是连去送她的勇气都没有,我怕自己一时的软弱,在秋瑾的大好日子里头哭哭啼啼,给她带来不吉利。
这样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润红的骄阳不仅为晴天添加了一抹红彩,也照出了高墙红瓦下那光彩夺目的绚丽。我一个人独坐于屋顶上,自三年前那一个雪夜发现了这个安静的好地方后,每当我心情烦躁的时候,都会爬上这立于半空中的高墙上,坐落于此,望尽这鄞城的每一个角落静思着。
目送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去,我的心就如那滚滚而来的浪涛一刻也难以平静下来,泪水再次模糊了我的眼,心头酸酸的,只想着痛哭一场;秋瑾,你竟是连一丝期盼也断了。
今生,再也没有一个姚秋瑾,如此待我了。我与奕轩,想必也是相见无期了。曾经祈祷上苍,我愿意用我的一生来换一次和奕轩的重逢,可是上苍像是把我遗忘了似的,迟迟都不给我任何回应。
看着烈空中的骄阳,曾经我和秋瑾的心也是如它一般的炽热,只不过是一场紧接着一场的狂风暴雨,便把我们的心催打得淋漓尽致。甚是于连我们的肌肤也是体无完肤。
“迎亲队伍都已走远,你继续在这里自怜自哀又有何用?难不成想借此机会来个红杏出墙吗?”
姚御风的冷言冷语激醒了满心悲凉的我,我低头打量着自己一身杏红深色的衣裙,满眼冷意的看着姚御风,说:“我苏暮倾若想红杏出墙,此时此刻可还会站于你姚家的寸土上?倒是你姚御风,丢失了良心,做尽了狼心狗肺的事,也不怕天打雷劈,遭到报应么?”
姚御风一脸有趣的打量着我,像是在细细的挑拣他的货物一般,颇有兴趣的说:“那你倒是说说,我姚御风做尽可怎么样的坏事,让你用如此恶毒的词语来形容我。”他那冷峻的脸色在烈日当空下,也泛起层层的红晕,这样一位衣冠楚楚的人,做起事来却是如财狼如豹虎一般凶狠残忍,果真真是应证了那一句,知人知心不知心。
我满心的厌恶至极,一回想起姚御风做过的事情就像是路过一滩滩馊水池,味道难闻极了,我恶狠狠的说道:“你姚御风做了什么事,难道自个儿还不清楚吗?我是怕说了出来,丢失了你的颜面。”
姚御风呵呵大笑着,自改一往的冷言冷语,但是拿出他在商场上那一副豪爽的态度,说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苏暮倾到底知道些什么让我丢尽颜面的事情。”
我看着姚御风,心里既是不爽,不由得冷哼一声,说道:“沈漪云不过是你的一颗棋子,慕琉月也不过是你吞下慕家的一道渠沟。你对慕琉月假情假意那么多年,不过就是为了今日么?我毁了慕家,杀了慕琉月,不正是了却你心头的一桩心事吗?你何须于此惺惺作假,悲痛欲绝,为了慕琉月弃家而去。”
我的话,像是一把枪一般,直撞入姚御风的胸口,他目光深邃的看着我,尽使在这样炎炎的烈日底下,我依旧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而出的寒气是那样的逼人。他龇牙咧嘴的说着“谁告诉你这些。”
我扬起一抹明媚的微笑,如带刺的玫瑰一般,看着姚御风,说:“你离开姚家三年,此中三个年头,你在做什么事难道自个儿还不清楚吗?如今慕家已经落入你的手里,你带来一个酷似琉月的沈漪云,不过也是你的障眼法,好让大家以为你对慕琉月是多么的深情款款,不就是让鄞城的每一个人都认为你对慕琉月一往情深,难以割舍,好让大家放下对你设计慕家,抢夺慕家财产的疑心。若是慕琉月泉下知晓你这些事情,想必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不过我苏暮倾的眼睛还没瞎,若是看不出这点会端倪来,怕似要辜负我父亲一生的教导。”
姚御风满脸的佩服,唯有眼神中透出丝丝的不信与疑惑,击节叹赏的说着:“你父亲果真是教出一个好女儿,不管再多么相似,骗得了全天下的人,也骗不了一个苏暮倾。”姚御风挪动了身子,往我身旁坐下,带着寻思的问道:“我倒是想要问清楚,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听了他的话,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想起了姚御风日日为苏漪云所化的柳叶眉,觉得可笑极了,说:“就算柳叶眉画得再好,再惟妙惟肖,也不是慕琉月,也没有慕琉月当年的风韵。你对慕琉月的假情假意,三年前,你骗了我,但是骗不了我一辈子,我用三年的时光去参破这一层,如果你真的爱慕琉月,当年我为了报复你,把你和慕琉月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时,你又怎会让自己心爱的女子站在道德主义的刀尖上,从来不给予她任何承诺。”姚御风对慕琉月只不过是利用罢了,慕琉月跟我一致,只不过他得到权力与金钱的一条渠沟。三年前当孩子逝去,当我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慕琉月身上,姚御风可做了什么?他了解我对慕琉月所做的一切,却从未阻止过我。后来,慕允程一入狱,姚御风就轻而易举的掌握慕家所有的一切。
姚御风许是没有想到,我可以一刀直入他的心头,把他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都看穿了,他深深的皱着眉头,一脸的惊愕,说着“所以你就开始彻查此事,后来在人前表现出所有的气愤与不快,也只不过是你逢场作戏罢了。你囚禁琉月,又是为了什么?孩子是你自己不要的,与她又有何干系?”
在烈日的暴晒下,我只觉得脑袋无比的晕眩,只是此时我定要强打起精神,绝不能输了阵势。我鄙夷的笑道:“姚御风,那也是你的孩子,难道你从来就没一丝的难过么?我不能痛恨我自己,所以我把身上所有的怒气把发在慕琉月的身上。”我扬着脸,悠然自得的微笑着,挑衅的说道:“如果你对慕琉月的****至深,想必依你的手段,我苏暮倾早就被你刨皮割肉了,哪会有今日一个活生生的人站于你面前,揭露你丑陋的一面。不过,你也别再自欺欺人了,慕琉月早已死在我的利剑下了,一剑穿心,她死得时候,也没大痛苦,只是死不瞑目罢了.”
“苏暮倾,你果然是一位蛇蝎妇人。我姚御风真是小看了你,你就是拿我不敢对你怎么样,才这样嚣张至极,你若是再这样下去,苏家若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苏暮倾也要负起一半的责任。”
我苏暮倾,虽然是一介女流之辈,但也容不得别人去伤害父兄,拿着父兄来威胁我。我痛恨的看向姚御风,眼神冰冷似寒剑,挥去了之前的炙热的晕眩,站直了身子,对着姚御风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若是你敢动我父兄的一根脚趾头,我定要你们整个姚府的人生不如死。”
我话一毕,坐落在烈日晒得发热的红瓦上的姚御风,也站了起来,满脸通红,眼神尽是愤怒,就像一只夺不到猎物的小豹子一般,恶狠狠的看着我,又像是要把我活吞了一般,说道:“那你也给我记着,如果漪云和她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此生绝不会放过你。”
“你该去谢谢秋瑾,因为我早已答应她,不去动你和沈漪云的孽种了。如果不是秋瑾,今日你就再也没有跟我说这句话的机会了。”
“苏暮倾,但愿你能做到。”姚御风丢下这句话,便攀着树枝跳落地上,不再理会站于高墙红瓦上被炎炎烈日晒得晕眩的我,自行离去。
我忍着满心的痛楚,抬起莹莹的眸光,泪水终于肆无忌禅的从我脸颊滑落,看着越来越远的人影,对着那葱绿蔓延于天际边的树枝,问起:“姚御风,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怎么可能不恨慕琉月,若不是她的再次出现,激起我心中那埋藏已久的层层愤意,我的孩子就不会死;如果没有她,我想我会和姚御风好好的过日子,或许现在的我们会是幸福的。可是为什么偏偏她要出现,再一次毁了我心中美好的期盼,今生若不让她生不如死的煎熬着,我怎么对得去我死去的孩子,对得起,再一次萌芽就把她活生生拔掉的美好。
想着想着,我既然害怕了,从来没像此刻一般,如此的害怕着。我告诉自己,不能……不能爱上仇人,绝对不能。刚才跟姚御风对峙的时候,我居然会心痛;失去孩子时,我居然会心若死灰般的绝望,因为我和姚御风那一丝牵连也断了。我为什么会这样子,我问着自己,可是自己也给不了答案,我只能告诉自己,我要报复,我嫁予他,只不过是要看着他和慕琉月痛苦一生,好让他们给我和奕轩的如栀子花一般洁白的爱情陪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