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七月二十六日是一个黄道吉日,宜嫁娶;因此在和卫家商定下,那一日便是卫镜涵和秋瑾的大日子,姚府再一次赶上了忙碌,身为姚家大少奶奶的我,自是身负重任,妈妈常拉着我帮秋瑾挑选嫁妆,而秋瑾自己对此事却是淡淡然,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妈妈每次见着都是无声的叹息着。我知道妈妈的心里是苦的,姚御风跟我,今生注定是不幸的了,现在又多了一个秋瑾。在我的心里,唯一希望的,就是卫镜涵能如他所说的,会好好善待秋瑾。
七月,正是骄阳似火的季节,近来我又忙于秋瑾出嫁之事,在这样烈日炎炎下,心中自是烦躁不已。午睡起来后,满骨子的不舒服,便想着去前往后苑去,满苑的青松高高倚于天空,绿色蓬松的树冠像一把穿透滚滚白云顶立于天与地之间的绿油伞,遮挡住了高空中的烈日。夏日的风,没春日里的柔软,没秋日里的凉爽,也没冬日里的禀烈,夏日的风,显然多了一份随意,在这样炎热的夏日里,迎面吹了的风,也多了一份炽热。
看来,这满苑的葱绿,也抵挡不住酷暑那难受的炙热,我正转身想要往回走,却见得一浅蓝色的身影往这儿缓缓前来,前来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漪云,我想起之前秋瑾的恳求,回身想要避开,生怕自己一个不留意,这姚家的后嗣断命于这酷暑烈空下。
正当我迂回而行,却听得刺耳的声音。
“彩屏,你说,这三小姐一嫁出去。大少奶奶的日子可就没那么好过喽”
“绿柳,别乱说话,老爷夫人可是真的很疼大少奶奶。”
“我看倒是未必,纵使她苏家在鄞城多有权势,但是今时今日的姚府一点也不逊于苏家,姨少奶奶若是生了个女孩便罢,要是生了男孩,母以子为贵,大少奶奶的位置可就摇摇欲坠了。”
“绿柳,你小声点,隔墙有耳。”
“怕什么,依我们在姚府的时间和老爷夫人对我们的器重,我倒要看看她能耐我何?”
听着这些刺耳的话语,心里的烦躁更是似火般的滚滚烧起,绿柳这个丫头,自我踏进姚府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百般看我不顺眼,今日若不给她点苦头尝尝,那我姚府大少奶奶的位置可是白坐了。我走至其人前,面不改色,依是笑意连绵的说着:“那今日,我倒要看看,我堂堂姚府大少奶奶,你的主人,能对你做些什么。”
一旁软弱的彩屏见我于前,早早的软着脚,跪在尖细的砂子上求饶着:“大少奶奶,请饶命,绿柳她是无意的。”
“哦,三番四次在我背后嚼我舌根是无意的?目无主人是无意的?”刚及那连绵笑意已经淡淡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愤怒。
“大少奶奶,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绿柳说的话,想必在大少奶奶的心中早已猜测到。”
“你倒是有这个勇气,我今日不耐你何,你就在烈日底下,数数这个后苑里的砂子,到底有多少?回头数完禀告于我便是。”
“是,等绿柳数完便回去禀告大少奶奶,若是夫人问起绿柳的去处,就请大少奶奶自个儿向夫人说个明白。”
眼前的绿柳倒是失去往日的自大,只是她的言语中,声声威胁,自以为她是侍候妈妈的贴身丫鬟,我就奈何不了她。我命令式的说道:“太阳下山之前,你定要给我数完这后苑砂子的数量,若是不然,这个月柴房就是你的安息之处,至于妈妈那边,我会好好的去交代。”
“那就先请大少奶奶您先去向夫人交代,待大少奶奶交代完,绿柳自会在太阳下山前数完这后苑砂子的颗数。”
一旁的彩屏已经脸色青白,额头上渗出一颗颗汗珠子,拉着绿柳的衣角,弱弱的叫着:“绿柳……”
好一个自大的丫鬟,若今日我苏暮倾治不了你,那来日我何以在他人面前立起威严,满脸的怒气,呵斥道:“放肆,姚家家规,可是任你如此藐视,以下犯上者,处以二十大板侍候。”
“大少奶奶,……请你……请你饶了绿柳。”彩屏在一旁苦苦的哀求道。一旁的绿柳倒是依旧一副不屑的姿态。
我正要扬声叫来旁人,却得一声而制止,“姐姐,夏日炎热,可别发这么大的火,小心火急攻心,伤了身子。”
面对沈漪云,我将怒意暗收,但是脸上还是依旧呈现着不悦,说道:“妹妹言重了,只是这丫鬟,以下犯上,我正要以家规处罚她呢。”
沈漪云一脸担忧的看向绿柳,轻声的求道:“姐姐,绿柳可是妈妈的贴身侍女,这打狗也要看主人,姐姐,你这是……”
炙热的风吹乱了我的发,我的心中依旧似火的烧着,绷紧姣好的容颜,疾言怒色,像是要把与她的前仇旧很都倾盘而出:“妹妹,你有所不知,打从我进入姚府的那一天开始,她就百般看我不顺眼,处处在我背后,出言不逊,暗伤于我。你说,她若不是如此,我怎会想要处罚她。”
“姨少奶奶,你不知道,大少奶奶她……”刚及还是一副不屑的样态,此时已经泪流man面,可怜兮兮的说着。
“姐姐……这……”沈漪云紧弯着柳叶眉,满脸疑惑的看着我,更像是一把惊弓。
“绿柳,别说了……”彩屏颤抖的手,不停的扯着绿柳。
我扬声锐利的声音,那声音就如一把利剑能让人一剑穿心般:“让她说。”
“绿柳命苦,从小便失去双亲,好在有夫人收留我,把我养在身边。自从大少奶奶嫁进姚府后,她就对我百般挑剔,百般刁难,处处为难于我。夫人向来偏爱大少奶奶,所以……所以……”绿柳不停的哭泣着,哽咽着,把她心中的苦楚倾诉出来。
沈漪云听了绿柳的话,泪眶盈盈,只怕一低头,眼泪便会掉了下来,“姐姐,绿柳生世如此坎坷,姐姐又何必如此呢?”
真好,一个会演戏,一个会看戏,眼前之人已是对这场戏入了迷。我盈盈一笑,说道:“谎话连篇,难道连妹妹也会相信这么愚蠢的谎言。”
“大少奶奶,请你……请你饶了绿柳吧。”跪在在地上的彩屏,此时正懦怯怯的哀求着。
沈漪云一脸痛惜,盈眶里的泪珠儿已是挂满了脸颊,轻轻弯腰扶起跪在砂石上的彩屏,尔后拉着绿柳,满声腔解释哀求的调,说道:“姐姐,今日就看来我的面子上,饶了她们吧?”
我不悦的看着沈漪云,说:“妹妹,你果真要插手此事?”
“妹妹向来见不得残忍的事情,二十大板,对一个软弱的女孩子来说,可是会要了她的命,姐姐,莫要冲动。此下,秋瑾的大好日子正在眼前,今日姐姐执意要责罚绿柳,若是出了人命,也是不吉利,姐姐与秋瑾关系如此之好,想必姐姐不为妈妈的面子,也该考虑到秋瑾。”
看之情形,我若是再执意下去,对我也是不利,我把愤怒藏尽于心底,换而之,笑脸盈盈的看着沈漪云,说道:“妹妹如此善解人意,顾全大局,难怪御风如此喜欢你。”
“姐姐言中了,妹妹也只是考虑到其中的利害关系,这放与不放,全然在于姐姐的一声话下。”烈日炎炎下,沈漪云轻声的说着,生怕惊扰了这青松林里的一草一木。
“那好吧,姐姐就从妹妹的这份心意,放了她们。”说完,我便转身离去,眼角余光扫过沈漪云那白净柔嫩的脸上挂着一道弧度柔和,细如弯月的柳叶眉。温婉的说道:“妹妹的柳叶眉画得极好,待姐姐有空时,定要向妹妹讨教讨教。”
沈漪云低眉一笑,收起那盈盈泪光,显得羞涩的说着:“这道柳叶眉是御风帮妹妹画的,御风说,唯有柳叶眉最适合妹妹了。”言毕之时,脸上渗透出丝丝甜蜜的笑意。
听之言,我的脸颊不由得荡起一层层笑的涟漪,羡慕的说:“御风待妹妹真好。”
“让姐姐取笑了。”
所谓的用心,所谓的怜爱,所谓的疼惜,不过是姚御风对你欺骗的一种手段。我心中一颤,只觉得沈漪云真是一颗可怜的棋子,她就这样被蒙骗在甜蜜的世界里,待他日,所有一切的丑陋都被掀开之时,你可会还有今日这番甜蜜的笑容。爱得深,伤得深,恨得深,想于此,我的嘴角不由勾起一道深深的,如镰刀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