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正伸手把玩着子贡垂到身前的黑发，自是没听见子贡近乎呓声的自语，她爱娇地问：“子贡哥哥，你怎么都不来看我，我好难过呢。”
子贡轻拍了一下叶子的小脑袋，淡笑道：“多少师兄都争着去看你，还用我去看吗？”
他轻轻推开叶子，上下打量着她，正色道：“刚才听你叫得凄恻，到底伤在哪里？严重不严重？”
叶子苦着小脸道：“严重，可严重了，痛死我了。”
子贡抿了薄唇，声调有些不稳道：“可是我问过颜渊，他说你没什么大事，难道他安慰我？叶子，伤在哪里？让子贡哥哥看看好吗？”
叶子捂住胸口，皱巴着小脸道：“伤在胸口，心好痛。子贡哥哥要是再不理我，这心就碎了。”
子贡愣了愣，俊脸忽地腾起一片红晕。
他一拍叶子脑袋，勾了薄唇，笑骂道：“你个小家伙，居然也敢戏弄我了。”
叶子赶紧揽上子贡紧窄的腰身，扬起精致小脸，嘻嘻笑着：“我这不是怕子贡哥哥生气吗，所以哄哄你。”
子贡春风一笑：“你这张小嘴真是甜，将来不知得迷死多少人。”
叶子谦虚道：“可是我也不上子贡哥哥，你是言语高手呢。”
子贡轻声道：“我是言语高手，可不是哄人高手啊。”
两个人相互依偎着站了一会，直到叶子捂住小嘴打了个呵欠，子贡这才清醒过来，拉着叶子的小手道：“走吧，我送你回去睡觉。夜深了，也该就寝了。”
叶子指了指书桌，“子贡哥哥，你不是在忙吗？还要熬夜吗？”
子贡看了看书桌上乱糟糟的一堆木简，脸上露出赧然的表情，天知道他这一晚上都做什么了，手里捧着书，每个字都认识，却是读不懂意思，不时去叶子的房间外转转，却是没有进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是生气还是逃避，总之不想面对叶子，却又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这个小家伙。
两个人牵手走在寂静的小路上，子贡突然问：“叶子，你喜欢少正卯吗？”
叶子茫然地转头，认真地看着子贡，“子贡哥哥，什么是喜欢？”
子贡哑然了，他想了半天，自嘲地道：“我是生意高手、辩论高手，可却不是感情高手。”
他眯了细长美目，“不过，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就是应该站在她背后，默默为她打点一切，让她无忧无虑地生活，只要看见她的笑脸就满足了。叶子，你是如此吗？”
叶子眨巴眨巴大眼睛，扪心自问，自己对少正卯是这样吗？
开始时，的确是被少正卯出色的外貌和万般的柔情所吸引，有些迷惑，但是随着被他欺骗的真相曝光后，叶子觉得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喜欢少正卯。
至少没想过要和他在一起，为他生为他死，为他不顾一切。
或许那不是喜欢，只是迷恋，年少时期单纯的、对成熟如父的男人的迷恋。
子贡见叶子眼神迷蒙，表情千变万化，想得非常投入，突然使劲捏了捏叶子的小手。
叶子“啊”地痛叫出口。
子贡沉了脸道：“少正卯的罪名已经定下了！”
叶子一怔，赶紧问道：“给少正卯定了什么罪名？”
子贡见叶子很是紧张的模样，淡淡道：“判他‘心达而险，行辟而坚，言伪而变，记丑而博，顺非而泽’这五条罪状，定为乱政，择日处死！”
“怎么……怎么会这样？”叶子慌张地道，这五条罪状实在太过严重，犯了其中任何一条，都逃不了被诛杀的命运，少正卯却是五罪俱全，看来必死无疑了。
子贡负手而立，目光深邃，“我问过夫子，何以要处斩少正卯，夫子认为人的品性只要有这‘五恶’中的任何一种，就不能不施加君子之诛，少正则是身兼‘五恶’的‘小人之桀雄’，有着惑众造反的能力，不能不杀。”
叶子深吸一口气，苍白着小脸道：“那……有没有通融的余地？子贡哥哥，可不可以和夫子说说，留他一条性命？”
子贡皱紧了长眉，口气不善地道：“你站在什么立场为他求饶？”
叶子怔住了，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立场。
不是喜欢，迷恋有限；关系尚浅，伤害颇深；各为其主，道不相同。
她简直没有任何理由为少正卯请命。
但是对一个人性未泯，尚知悔改的人，就不能给他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吗？
子贡见叶子小脸皱成一团，纠结万分，叹口气：“走吧，你的寝房在前面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即便是夫子，也未必有夺人生死的权利，叶子，你该明白的。”
叶子当下心里就恍然，牵扯到政事、国事，少正卯当真是没有生还的余地了。
叶子和子贡默默前行着，转眼就到了寝房门口。
子贡轻声道：“进去吧，早点休息，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管，或许你会更快乐一些。”
叶子突然抓住子贡的手，嗫嚅道：“子贡哥哥，我……我想去看看少正卯，可不可以？”
子贡一挑长眉，冷冷道：“怎么，还是忘不了他？”
“不是，不是。”叶子惊得忙解释，子贡周身的冷气比这更深露重的夜晚还要寒气逼人。
“我不是喜欢他，也不是迷恋他，”叶子急急地道，生怕被子贡阻止了说话，“只是觉得他救过我，我去给他送个行，算作还了人情，两不相欠。”
子贡眯起细长美目，看着叶子，半晌，冷清地道：“我不放心你去看这么个危险人物，万一他再有什么举动，你让我们师兄情何以堪。”
他推了推叶子，“回去睡觉吧，太晚了！”
叶子却是没动，只用她那双升起雾水的大眼睛，执着地看着子贡。
子贡垂了美目，不敢与叶子对视，那双含了祈求的大眼睛生生软了他的心，让他觉得下一刻他就无法坚守自己的原则，竖旗投降了。
“子贡哥哥。”叶子娇柔地喊着，“好不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