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们?”
他开门一看,韩思和黄纨深夜来访。她俩就住在隔壁,过来串门倒也方便,只是这深更半夜的,跑他一个大男人房里干啥?“两位姑娘,请进!”他连忙让她们进来,也没有问来意,等坐下后便静静等对方先开口。他好歹有自知之明,想来这俩姑娘半夜来访,应该不会找他谈情说爱来着。
也许是深夜闯入一个男人房间太令人尴尬,两个年轻女子坐下后表情僵硬,相互之间使着眼色,似乎考虑到底谁先开口。最后,韩家小姐一咬牙,转身注视着他:
“明日我们能回去吗?”
静静的冬夜,声音在室内回荡,听起来娇弱而无助。
“能!”赵山回答的异常干脆。以他的判断,这俩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心理承受能力差不多已经到极限了,再给她们增加心理负担,没准就崩溃了。
“哦。”韩思轻轻点头,双眸中又闪现出希冀的光芒。室内出现一阵令人尴尬的寂静,他目光低垂,也不看对方,他估计她俩自己都不知道来这里打算说些什么,也许只是寻求心理安慰。想到这点,他好言劝慰几句,好歹把俩个惶惶不安的姑娘送回房去了。
“唉……赵山,”临走时,韩思扭头望着他,目光游离不定,“你今日与那萧夫子说的话,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是也不是?”
“嗯?”他一愣,不明白这妞居然还关心这茬,然后咧嘴一笑,“我瞎说的……晚安!”
淡淡的香气依旧回绕室内,久久无法散去。他心猿意马躺在床上,朦胧间入睡了。
黄家小姐却无法入睡,轻声漫语与韩思聊着。
“思姐,黄河决口,水淹榆园……”黄纨躺在床上,扭头问道,“他说的法子可行吗?”
“别问我……我不知道啊!”韩思秀目睁得大大的,望着房顶出神。
“怎么会?他不是韩大人的弟子吗?”
“我不知道啊……”回答她的是困惑的声音,韩思皱着眉头道:“阿爷从未说过这等话!掘开黄河大堤……”她说话之时,身子轻轻缩了一下,似乎冷的厉害,“这等‘绝户计’,即便可行,阿爷也不会说出来;就是总河大人,也未必能说得如此明白?!”她对治水和地理不算外行,正因为如此,看了赵山今晚的所作所为才加倍困惑——那不是她阿爷能掌握的知识。
赵山在客栈中待了一个上午。中午时分,小头目回来了,立即吩咐客栈老板为他们准备酒菜。吃饭时,他注意到对面俩姑娘眼圈都是黑的,看起来昨夜睡得不好。
他一言不发地吃着东西,心中琢磨着贼寇的计划。对方应该是几伙人协同行事,目的大概也不复杂,无非是抢点东西好过年……目前最大的战果应该就是状元墓的这个镇子。有了战果,这些苦哈哈当然会聚在一起乐呵乐呵,几个大当家也见个面,喝点小酒,联络一下感情,然后把镇子席卷一空、回家过年去也……松散的组织体系下,这是最可能的行动方式。
萧夫子是七爷这一伙人的谋士,他中午未回,应该是去赴宴了。所以,假如运气好的话,特别是假如他愿意遵守承诺的话,也许他们下午就能离去。
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俩姑娘后,她们神情一变,激动的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饭后,赵山让俩姑娘回房准备,他趁人不查溜到客栈厨房,打算弄点干粮带路上,有备无患嘛。倘若萧夫子失信,他也不客气,反正脚长在自己身上,跑就是了。
“小娘子在哪?”他正忙乎着,突然院子中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
李秃子摇摇晃晃走进客栈,酒气熏天,一把抓住大堂的店伙计:“快告诉你家秃爷,小娘子在哪?”
“大爷……”那伙计吓得脸色发白,颤声道,“俺不知道!”
“哈哈,敢蒙你家秃爷!”李秃子睁着一双醉眼,“当啷”一声拔出腰刀。
“大爷饶命啊……”伙计惨嚎一声,噗通跪在地上,手哆嗦着往楼上指去。
几个女子正在房间收拾,听到楼下动静,顿觉不妙,韩思反应快,立时就要把门插上。
“咣当”一声,单薄的木板被撞破,整个门塌了下来,韩思顿时被压在门板下。
“啊——”黄小姐和她的丫鬟绿萼同时发出一声尖叫,吓得目瞪口呆。
“两个小娘子……”李秃子眼中精光四射,也不管地上躺的人了,一步跨过去抓住黄纨。黄小姐哪里见过这等场面,迎面而来的酒气差点把她熏晕过去,视野中只见一个秃头向自己身上挤来,她又是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噗通!”俩人一起摔倒在地。
可是,预料中的可怕事情并没有发生。秃头一动也不动,黄小姐发觉有异,压在身上的沉重身体慢慢滑落在侧,正好看见后面站着赵山,一手还提着一根棍子,另一只手向她伸过来。
“怎么了?”黄小姐惊魂未定,颤声问道。
“不知道。”赵山皱着眉头,“不管那么多了,此处不是久留之地,现在就走!”现在他是几个人的主心骨,这一说走,几人也不多问,扶起韩思和绿萼立即下楼。
在楼下找到老张头后,赵山打头,几人随后,从后门悄悄离开。伙计眼睁睁看着他们跑掉,一句话也不敢说;等到背影消失在门角,他一跺脚,自己也跑了。
假如问:在贼窝子里,怎样才能行动自如?
答案很简单:让自己看起来像贼!
“快走!”赵山吆喝着,手里提着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起来像个小头目。三个女子用破布裹着脑袋,老张头殿后,低着头向前疾走。
他此前曾在这个镇子勘察过,对地形很熟悉。客栈在镇子中心,过前两个路口时最危险,因为这片是建筑密集区。所幸贼人们忙于喝酒耍乐,街上人不多,没人注意到他们。三拐两拐走到僻静处,几人纷纷出一口长气。
再往前一个路口就到小镇最南边,赵山躲在墙角,右手往下一压。身后几人顿时停住。
一个硕长的身影站在路口,蓝布长袍,头戴毡帽,面向南方,只留下一道背影。
这情形有点诡异!
假如对方发现他们,喊一嗓子,四周贼人立马就会围过来……假如没有发现,这人大模大样背对着他们,莫非是傻*逼?
他探头观察一番,见贼人都离得甚远,这个机会不能错失,当即一咬牙,猛冲几步把刀架在那人脖子上。
“兄弟,识相的别说话,否则人头落地!”赵山压低声音。
对方确实没有说话……不过,也没有任何反应!
“尼玛,真是傻*逼!”他低声骂道,打算挟持着离去。
突然之间,那人往后一退,肩膀顿时架住了他拿刀的手臂;他立时反应过来,急速把刀回抽。
可惜已经晚了!“嘭”的一声,他只觉右肋一痛。那人以左手抓住他拿刀的右腕,一个肘击打在他肋下。
他刀被夺下,人被打得踉跄后退,还打算来个侧滚避开对方攻击。对方肩部一撞,然后身体轻轻一个旋转,右掌毫不犹豫砍下来。
这几下快如闪电,他只来得及避开要害,对方手掌砍在他脸颊上,半边脑袋顿时木了。
倒地的一瞬间,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尼玛,踢铁板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