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年月紧了声音,她心中有不好预感。
“你紧张了。”祁注视着年月的眼,道,“看在祭司的面子,暂时以客待之。”
“我能见他?”
“请便。”
“烦请祁少带路。”年月连称呼也改了,平添几分距离感。
视线流连在年月身上不久,祁转身步向妖植园出口。
年月跟在后面,眉紧锁,会是谁?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却不敢多去想。
“我就不进去了。”祁站在滕武楼前。相对滕文楼,滕武楼守卫森严,专门为不友好的客人准备的。
天色渐晚,藤氏特有的萤火远远近近亮起。
“多谢。”年月道了声。
“年月,”祁叫住举步欲进的女子,他没有称呼她祭司,“刚才我说的,是真的。”
“什么?”年月不解,什么是真的?
“没什么,我先走了。”祁这次走得干脆。
祁刚才说什么了?年月愣了会,突然间灵光一闪,明白过来。信任是交易的基础,他无条件信任她,她敢把自己身家性命寄托于南山藤氏,又何尝不是一场“信任祁”的豪赌呢?
“谢谢!”年月朝祁离开方向喊了一声,看着祁驻足后又往前。
他是听到了吧?他听到了就好。毕竟这世上能如此信她的人,也没几个。
守楼的藤氏族人并没有阻拦年月,想是祁打过招呼。
滕文楼萤火重重。厅堂里,一袭熟悉蓝衫,颀长挺拔背影。萤火拉得那身影老长,折到了墙上。
年月的猜测成了真。
“小师兄,别来无恙。”
年嘉闻言转身,眼前女子戴一张精致鎏金面具,看不清她的神情,也不知道她已是何模样,只有两汪琉璃黑眸,晶亮晶亮。她的个子又拔高了,到了他下颌。身着不显眼的道袍,以前对穿衣讲究的她如今如此随便,被唐甫影响了吗?道袍宽宽大大,纤细的身形根本撑不满,她瘦了很多。从各方面所得信息,想来十万大山这几年,眼前人过得不是很舒心。
年月亦打量多年不见的同门。一晃十多年,昔日少年依旧那副相貌,只是添了几分风霜,那双黑眸依然深沉,让人摸不准他深浅。只是年嘉一向如此,年月只觉得较之过去对方又沉默许多。他的性格是否是长期闭关所致呢?想着这一次入十万大山,似乎是眼前男子第一次下山游历。
“恩。”他应着,好看的眉微蹙,“你戴面具做什么?”
“你怕我是别人假扮的吗?”年月轻笑,却不接话题。
“有点。”年嘉拧起眉。
“小师兄越来越幽默了。”年月止了笑,“青云安否?”
“道君们在,能出什么事。师父呢?”
“暂安。”年月道,“你怎么也来十万大山?”
“不仅仅我。”
“还有谁?”
“大师兄。”
“大师兄?”年月惊奇道,“他也来了?他人呢?”
“去了东州金乌族。”
年月沉默。
萤火渐盛,暗生妖冶。
“你们都知道了?”年月沉吟道。
“我们都不在意,你又在意什么。”年嘉道,“师父曾言,大道三千,殊途同归,是什么身份重要么?”
“你不认为这是老爹因为我的身份才说说安慰人吗?”年月苦笑。
“反正你都是小师妹,那些乱七八糟的有什么关系!”
“谢谢你们了。”年月心中一暖,“你没和大师兄同行?”
“他比我早一步下山,知道二师兄和你在一起,大师兄也就不担心你了,一心挂念师父,就直接去金乌族了。”
“他以为十万大山是青华峰吗?想去哪就去哪。如今金乌内乱,大师兄怎如此轻率。”
“大师兄赤子之心。”
“大师兄是赤子之心,我就狼心狗肺,丢下老爹不管?”
“你在十万大山光长嘴上功夫了?”
“是啊。”年月嘿嘿冷笑,“说死人不偿命。”
年嘉沉默,气氛顿时尴尬。
“你筑基了,恭喜。”沉默不是办法,寂静压抑死人,年嘉打破无声。
“比不上你,都筑基后期了。”年月说完就后悔,怎么面对年嘉老失控呢,他们两人这是气场不和吧?又不肯落下面子先道歉,就这么死扛着。
说话声再次中断。
院中传来守卫巡逻脚步声,整齐划一。
“我没记错的话,这里的主人是那次拍卖会丹药的买主吧。”还是年嘉先开口。
年嘉既然给台阶,她也不能太过分,于是嗯了声。
“你们一直在联系?”
“怎么可能。”年月否认,想起祁的话,忙看向年嘉,“你们没打过吧?”
“一剑之仇,他能放下吗?”年嘉扬起唇角,透着讥意。
“也许,说不定,有可能,嗯。”
年嘉瞥了年月一眼:“让你失望了,我刚到他们的地盘,就是一场斗法。”
“你没事吧?”
“哼,我像是那么容易被占便宜?”
年月一听顿时眉眼弯弯:“小师兄威武!”
察觉年月笑得不同寻常,年嘉意识到自己话中歧义,拉长了声调:“你倒是长大了。”知晓人事了。
“奔三年纪,再不长大就老了。”年月漫声道,脸皮委实厚得紧。
一番玩笑,气氛重归融洽。
“你们讲和了没?”年月想着年嘉和祁的旧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对不住,为了我和我爹,让你们置身险地,我心里实在感激。”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师妹你见外了。”
“嗯。”年月应了声,心下着实感动,“大师兄不熟悉金乌境况,这里的事交代完,还是我去金乌一趟好了。”
“我和你一起去。”
年月含笑:“还有唐唐。”
“二师兄已不在此地。”
“那我就放心了,有唐唐在,大师兄多少有个照应。”
年嘉摇头:“二师兄并非去东州金乌,没有确切目的地,只留言说游历,我到这里时他已经离开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除了大师姐,就数他了,十万大山是什么地儿,他还真闲庭信步啊。”
萤火渐暗,两人东说一句西说一句,几乎说了个通宵。直到小黑在年月识海里咋咋呼呼:“你答应我的呢?”
年月才想起她忘了喂吃货,这才告辞。
窗外天光初晓。
回到自己的炼丹房,自储物戒内倒出一堆妖晶,小黑迫不及待跑了出来,在闪亮堆里打滚。对小黑的吃货行径,年月已习以为常。瞥眼间,瞅到腰间一物什。年月想了想,取了下来。默念法诀,藤编笼子顷刻间放大,倒出第一次炼制的四颗天星丹,喂给笼内大星。
年月收养它多年,定期喂给妖晶,逗它说几句话,只是大星皆无反应。四肢残缺,终年趴在笼内,头伏地,双目无神,恍如行尸走肉。年月也不嫌无趣,哀莫大于心死,她懂。曾经她也行尸走肉过,只是苍天怜悯,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一生只追随一人,是逐日生物的本能。也许大星活着比死更难受,但活着总有希望,虽然希望渺茫。不是说逐日生物都是至情至慧生物,也许有一天,大星幡然醒悟,开始它的新生。
看着一欢快一死寂两只,年月不由担忧起不知身在何处的叶丹。事不宜迟,计划就从现在开始,也好赶紧脱身去金乌找大师兄。
收了小黑和大星,年月步向滕王阁。
滕王阁内,祁诧异地看向年月:“你怎舍得离开,怎不多叙旧?”
“来日方长。”年月开门见山道,“祁,我需要五名族人,妖识强大,修为一般即可。”
“什么时候要?”
年月微微一笑:“你怎地不问问目的。”
“我记得我昨日刚刚说过,你想听的话,我可以再重复一遍。”
如此回答的确难住了年月。“记得我说过,不会让你对这次交易后悔。作为交易的报酬,我不会为你们炼丹,我可以教你们炼丹。”
“你说的是真的?”祁噌的站起,声调都有点变了,“你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