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少年的声音略机械。
还好，他还认得她，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救？
年月对堕魔者并不了解。她以为，堕魔者都是失去本性，失去神识的怪物。
“小师兄，你就这般渴望力量！为了力量就放弃你的道？弃道逐力，值得吗！亏我还以为你很有原则。”年月很气愤，那般坚忍的人怎么能这样轻易堕魔！
“弃道？”血瞳带着不解。
年月手指所处，一幕水镜化出，年嘉看到了自己的血瞳，与识海中那些堕魔者无异。
年嘉想了想，重回识海，是天朗气清，辽阔的芬芳，一片安宁。静静伫立其中，他回忆着先前的炼狱，回忆着自己所为。
他了然。
亲情的确是他心里的小小执着，但绝没道理成为心结困住自己。早在血域，在战场，他就勘破亲情这层迷障，他们既归混沌，逝者如斯，再纠结也无用。
是有人搞鬼了。
年嘉一笑，点指碎了水幕。瞅了眼脚下玄龙，对年月道：“我没事。”
玄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都成修士对头了还没事！一下去，他们见了你的眼睛，早群起围殴了。怎么办？爹还在闭关，早知这样，你还不如不来，输了一万任务点也总比你入魔强啊。”
“我真的没事。”他都这样子，眼前的人不仅不弃他，还为他着急，不禁柔了声音：“我们下去吧。”
“下去？”年月疑惑地看向年嘉，“小师兄，你入魔了难道脑子也出问题了？逃都来不及，还自投罗网下去？”
年嘉轻笑，点了点头。
“我说小师兄，你是不是把他们想得太好了？管你做没做坏事，修士对堕魔者都是一刀切，无特殊对待！”年月试图说服年嘉。
“我知道。”血瞳也染了笑意，显得有些古怪。转首看向玄龙，一脸冷漠：“念你几万年不易，本想让你自由一番，不想做了东郭。今后你不用再想化形了！”
玄龙不服，腾跃游移，挣扎抗议。可再怎么翻滚，年嘉依旧牢牢踏于龙背之上。
“噌”，重剑出！
剑尖直指龙首，年嘉冷冷看着那两团跳跃的熊熊瞳火。
对上年嘉的血瞳，惑不甘地一吼，响彻天际。发了一通脾气后，不得不屈服。
玄龙入剑，剑身争鸣不止，少年缓缓合眸。
临风而降。
年月想阻止也来不及，驾着小红帽跌跌撞撞跟上。坑爹的，不要命也不带这样送死啊！
风送来身后的嘀嘀咕咕，闭目享受御风的少年，唇角不禁弯起好看的弧度。
天际金丹威压接二连三，不过几息，台上落下几道虹光。
年嘉、年月堪堪到达斗法台。
面对崩裂的禁制，面目全非的斗法台，阳明真人黑了脸：“怎么回事？”
你可千万别睁眼啊，小师兄。找个什么理由马上闪人呢？拉着他直接跑算了。心想着手无意识地扯上年嘉衣袍。年月苦恼着，金丹真人虎视眈眈之下怎么逃呢？惑真身在倒还有一丝希望，又暗暗责怪年嘉收了惑。又想到她老爹，老爹一向护短，可若是年嘉被抓，众人逼上青华峰，她老爹纵是有心最后说不定也得被逼成大义灭亲。
年月越想越紧张。
低眉的少年瞧着扯着自己衣角的素手不自主地轻抖，那皓腕上的镯子跟着轻晃。年嘉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不由握住那轻颤的小手，刚想安慰说他没事。
“啊。”年月突然惊呼，肢体的接触让沉浸在逃跑方案策划中的年月吓了一跳。
顿时，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年月身上。
“年月？”阳明皱眉。
“别怕别怕。”年嘉一手轻拍少女的背，一手扔握着少女素手，柔声安慰着，一副尽心尽职好师兄模样。又对阳明道：“回真人，小师妹第一次至重宵，有点晕高。”
晕高？年嘉你还能再胡扯一点吗！年月内心翻着白眼。
只听年嘉继续道：“真人容禀，弟子修为未到火候，道器失控以致斗法台毁损，还请真人谅解。”
这可是青云内外务总管，青泰峰一人之下之所在啊。年嘉一脸诚恳。
这厮越来越有唐甫风范了，这话编的，年月佩服不已。抬头看去，年嘉眨了眨眼回应她。
一双清亮的黑眸，盈着笑意，有些醉人。
血瞳呢？他的血瞳呢？
她看到了她自己，在他的秋水黑眸里，一副惊讶、茫然、错愕、呆愣的傻样。
如愿看到期望中年月的反应，年嘉忍着笑，想到阳明真人，忙垂首低眉，万分歉意模样。
你丫就装！年月怒从中来，恨不得狂揍年嘉一顿，竟敢耍她！然此时此状，年月不得不忍住。怕被看出状况，年月低了头，一眼就看到握在一起的手，气不打一处，狠狠掐起，骗子！
那只手似失去知觉般，任她蹂/躏，依旧是原先那般劲道，不松也不紧。年月稍出了气，停了作恶。手突然一紧，对方用力握住了她，凉凉的手背清晰地感受到他手心的热量。修长的手指，手心执剑处几个薄茧，红印深深，虐痕明显，是她刚才的杰作。年月突然觉得有些异样，想甩开又怕露了形，这样被握着却又觉得很怪异。
面对阳明、有司及一干金丹修士，那两人皆是歉意满满，同门情深之态。柳湘眼里看不见其他，只有那双握在一起的手。她觉得自己很奇怪，似乎一点心绪也无，她想起暴风雨前的海面，看上去风平浪静，底下却是暗流汹涌。
阳明注视了两人半晌，亦在心里琢磨着。有司求援，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年嘉的回答不免有些轻描淡写，眼下场面混乱，正是某些人浑水摸鱼时候，实不是调查追究时机。放长线，钓大鱼。“既如此，此事且作罢。”阳明环视四周，对众人道，“斗法台须修复，比试暂停，明日再继续。”
众人纷纷私语，后又归静寂。
“不是青华峰胜了吗？”常识走出人群，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实在碍眼，年嘉对年月那副保护之态委实让他不爽，可年月的事就是他的事，“年师兄连胜两场，三场两胜，有司真人为何不宣判？”
的确，年嘉连战两人，这比试应该是结束了。
众人有看向有司，也有往青泰峰一众看去的。
“明明只比试了两场，何来三场之说。”孙菲菲不待有司开口，扬声道，“第二场我们是输了，至于江师兄的后来挑战，不过是私人间较量罢了，并不在此次比试之列。”
“强词夺理！”
孙菲菲瞥了常识一眼，抬了抬下巴，看着有司道：“何况事先定好的规矩，并不包括一人比试两场。”
“嘿嘿，要是年师兄和江师兄那一场你们赢了的话，只怕你又有说辞了。”常识冷笑。
“算了，”年月挣脱了年嘉的手，走到常识、萧白一处，瞧着孙菲菲，绽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输不起就别下挑战令！”
“年月，你别得意，有司真人还没发话呢！”
“不用真人宣判了，我答应你便是。输就是输，赢便是赢。我青华峰输也输得心服口服，赢也要赢得光明正大，可不像某些人。”少女扫视一众，不屑中又带着傲然，“明日台上见！输不起的话你们可以换个胜算几率大点的人。”年月目光掠过范东，范东正与旁边一弟子交耳，似乎没听见。
“双方既无异议，明日辰时就进行第三场，迟者便是默认弃赛。”有司强调了最后一句。
孙菲菲看着年月哼了一声，一副施恩姿态。的确，今日是他们给了青华峰机会。
年月微微一笑，坦然得很。
......
“你眼睛到底怎么回事？”年月终究压不住好奇。
“没事啊。”年嘉打着哈哈。
“年师兄眼睛怎么了？”常识闻言看去。
“瞎了。”年月哼了一声，加快速度飞过两人，径直往月华居方向赶去。
“阿月你又胡说，年师兄的眼睛分明好好的。”常识从后头追了上去。
“是我瞎了。”年月没好气道。
“你怎么了嘛？”常识追上年月。
年嘉御剑只是笑看着两人离去，一路她一语他一句。
他的御剑速度并不快，远远落在后头，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师父，”柳湘站在剑柄处，小心翼翼道，“你没事吧？”
年嘉回首看了柳湘一眼，淡淡道：“回去后你好好养伤。”丢了一块玉简过去，“无名峰丹药房，你随意取用。”
柳湘接过，心一跳，忍不住看了少年一眼，忙又低头：“谢师父。”那张美好的脸平静得不像话，根本想不到会是刚才和年月有说有笑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