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各种需要,青云收徒多为金丹期修士;筑基期收徒的也不是没有。当初多少人争着抢着要拜唐甫为师,奈何唐甫以修为浅薄忝为人师全都推拒了。
“小师兄,你答应要帮我的!”年月不依不饶。
“这样吧,”年嘉想了想,试探着道,“不如我一人去琅琊?”
“不行,规定三人。”你想一挑三车轮战,对方还不同意呢,人家标榜的可是公平斗法。
“既然如此,小师妹也得过问下他人意见。”年嘉看向门外。
年嘉住处没设禁制,已至门外的柳湘不知所措,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垂首低眉,默默不语。
“进入内门,是外头多少弟子欣然向往之事。柳湘,你不会不同意吧?”年月笑看着门外少女,一脸笃定。
“弟子柳湘参见师父。”杂役弟子出身,经惯内门弟子脸色的柳湘一个噗通跪地磕头,行起师徒大礼。此时此景,无论她愿或不愿,她都没得选择。她可以得罪年嘉,只是一辈子不好过而已;她若得罪年月,年华道君可能立马就要了她的小命。况且是拜师入内门,虽然年嘉只有筑基修为,然上次门派大比试年嘉一鸣惊人,诸位道君十分看好。何况这次又从血域出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先前她还想着能不能借照顾好年月之事让道君稍稍看重她些,如今上天将如此大好机遇降临到她头上,她能有什么不满,感谢年月还来不及呢!
年嘉只是静静看着年月,无任何动作。
“小师兄。”硬逼看似无效,年月改变策略,采取扮可怜计策,头微垂,声如泣,无限委屈。
看着年月的表演,默不作声的年嘉终于出声:“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却是对柳湘道。
“是。”柳湘再跪拜,“弟子不敢肖想内门弟子身份,能服侍师父弟子于愿已足。”
“服侍我什么呢?”年嘉转过头看向柳湘,语含一丝调凯,似笑非笑。
柳湘红了脸,很快又恢复平静:“有事弟子服其劳,弟子但凭师父差遣。”
年嘉淡淡道:“你先下去。”
柳湘道了声“是”,却并不起身:“师父,师姐,嗯,师叔的药浴不能耽误。”
年嘉垂了眸,柳湘顿时不敢作声,连呼吸也控至极微。
计策达成的年月在一旁笑吟吟看着,并不插话。
“你且下去。”年嘉再次道。
柳湘顿首拜了拜,处惯人事的她知晓年嘉的心情并不好,不敢耽搁,急忙退去。
“多谢小师兄。”年月得了便宜自然卖乖。
“如愿了?”被逼收徒,年嘉多少有点不爽,“你要一个炼气期的作甚?”
“凑人数啊。”
“胡闹!未经师父允许,擅自收徒本已不该,何况柳湘并不简单!”说到柳湘,年嘉没好气性,无缘无故多了一个陌生人和他师徒相称,分心杂务严重有违他所求。
“小师兄不必担心,”年月劝慰,“爹若责怪,我一人承担。至于柳湘,事后你若不惯,找个由头逐出门墙便是,要是我筑基期,也不至于麻烦小师兄。”
“凡事皆存因果,你又何必左右他人,谁知他日结何果。”
“你竟信因果论?”年月忍不住大笑,斩钉截铁道,“我道由我不由天,凡我所择,皆不悔。凡于我有益皆扶持,凡于我有害斩草除根,不留隐患。小师兄,你又何时如此不自信,婆婆妈妈!”
“你很自信?且说说看,此次斗法你有何良策?”年嘉斜眼看去。
年月毫不退缩回视:“这要看小师兄是否金丹之下同阶无敌?”
“怎么说?”年嘉肃了神色。
年月传音入密。
“你有把握赢范东?”
“纯法术对决,胜算尚可。若道器相斗,我输了岂不是打我爹的脸!”
“凡事没有绝对,你进步之时别人亦在努力。莫忘了,他可是入过血域。毕竟你还未筑基。”
前世有过筑基期经验的年月自然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将近一年的南岭生涯,经过几次修为突破,经脉再次拓宽,因着妖力作用,经脉韧性、宽广度已有筑基中期水平。原本几近液化状态的灵气早已液态,不折不扣的筑基期特征。经脉内灵、妖两力并存,以致灵力存储量与真正的筑基期相比少了些,但比普通筑基期更凝实。筑基,于她而言,只需要一个契机,水到渠成问题。
这阵子炼丹,天乌极火术运用得日益娴熟,与日俱进,已达四层。又因单一火灵根,灵力幻火随心所欲,威力之大,曾让萧白望尘莫及。最重要的是,她体内的妖力不再是负担,同样可以为天乌极火术所用,无形中相当于她的实力翻了一番。想起大衍心法,炼神决,只怕老爹给的天乌极火术也不是凡品,当初只说是一部有特色的控火术,很有可能她又被老爹忽悠了。
范东水木双灵根,筑基中期修为,与她正面交手也有几次,再加上上次门派大比试的影像玉简,年月对入血域之前的范东老底摸得很清,她赢面还是挺大的。本已伯仲间,至于血域出来后的范东,年月自会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我有焚天在手,小师兄且放心。”
见年月如此,年嘉语重心长:“小师妹,已身实力才是关键,过于依赖外物不是什么好事,不可本末倒置。”
跟她老爹一个调调,年月吐舌:“我知道,可谁叫我碰上的都比我修为高呢。”
“修道本就逆天,遇到的对手怎么可能永远都比自己弱。与强者斗,才会进步。一碰上强者就想借外物,你这是不自信。人若无信心,又怎么逆天而修,怎么成就大道。”年嘉叹气。
刚刚她还说他不自信,怎么现在反过来说她不自信了。“谁不自信呐!”年月并不承认。
“我看就是。”
“说的容易。”年月不服,“凭真本事,以弱胜强,能有几个。”
“你看看眼前,”年嘉绽开一个完美的笑容,“我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榜样?”厚脸皮又来了。
的确,年嘉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实例。
“你是天才!”
“没有谁生来就是天才!”年嘉收起笑容,“你只注意我的成果,可有见到我的努力!何况小师妹你天资并不差。”
说到努力,年月不由问出心中疑惑:“小师兄,修炼至今,你从未服用过丹药?”
年嘉颔首。
“为什么呢?明明有更快更有效的捷径,你又何必选择那条最难最艰苦的路?既然结果一样,过程如何又不重要。”年月眼里,年嘉完全就是自虐狂。
“结果一样,过程就不重要了吗?”
“那当然,既然最终都是飞升,为什么不挑捷径,偏自讨苦吃。自找虐受又不会高人一等,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怔忡于年月的话,年嘉有些恍惚。他以剑入道,心性坚韧,当初收服惑时何等艰难,他都走过来了。如今年月区区几句,触及他一直以来所守之念,所择之道,心境不禁有些动摇。
年月也不打扰他,转而打量年嘉所居。空荡屋室,只一个打坐蒲团,倒是院子垦了一块灵田,一些高低不一灵植,眼熟得很,都是外头梯田迁栽而来,却又与外头不太一样,比外头所长高大不少,植株所含灵气似乎更浓郁。
“你说的有理。”年嘉突然笑了,“不过那也是在知道结局的前提下。世上众修,碌碌修行,有哪个敢说自己最终能如何。既然前途未卜,谁又能言过程不重要。为了那一线渺茫的问鼎道途,没有谁会轻视自己的道。小师妹是聪明人,可不能误入歧途。”
年月被驳得不知如何接话。仗着自己三世为人,她常耍些小聪明,也许自己为之得意的行为举止,在老爹,年嘉他们眼里,不过是一笑了之,她终究是肤浅了。
“闻君一席话,胜修十年行。”年月郑重一揖。气性虽骄傲,并非听不得逆耳之言,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刁蛮浅陋之流,三世而行,她怎么着也要看看这修道的最后,问鼎九天,是怎生光景!简而言之,她还是一个有崇高理想,远大抱负的修士。
“小师妹言重了。”年嘉侧身一避,并不受礼,“论道而已。”
“人曰,朝闻道,夕可死矣。我受益匪浅,自然要谢。”年月又回到嬉笑模式,“小师兄,我瞧你这里的灵植与外头有些区别。爹叫你侍弄花花草草,你还真的侍弄出门道来了啊。”
“你倒是眼尖。门道算不上,每天对着没两样的灵植无趣,用灵力催催它们,长得快些。”
灵力催长?修真版的拔苗助长?据年月所知,加快灵植生长速度,除非一些特殊的天才地宝。若是灵力就能催长,假以时日,南岭满山遍野岂不是棵棵成奇珍。年月不禁细细观察起被催长过的灵植,甚至用神识感受植株内灵力、药性。然药性分布,稠度与普通植株并无多大区别,灵力态势却较一般植株扩张不少。所含灵力可被外力左右,那么药性是不是也可以?通常,灵植生长时间长短决定药性厚浅,灵力浓薄。若是药性也可被外力左右,那么通过外力灌输,植株内药性叠加,千年、万年药草岂不是唾手可得?年月想得忘乎所以,一阵兴奋。
“小师妹?”
“啊?”年月回神,“小师兄,可否示范一下怎么个催长啊?”
年嘉也不答,径自起手式,食指对空,一点一点光芒亮起来。年月有所感,定睛一看,竟是周围灵气飞来,聚集,幻光。光芒愈亮,渐成球状,无数灵气光点汇成无数光线,于球内缓缓游绕,很美。
年月看得目不转睛,光球大到几乎覆盖整块灵田,离开年嘉指端,年嘉手诀之下,缓缓升空。有意思,类似球状烟花啊。待一定高度,突然炸裂,只不过无声无息。漫天灵力小光球,飘飘洒洒,落到植株上,隐入不见,恍如下了一场缤纷的灵力雨。
此时此景,年月想到一句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落雨现象持续时间并不长,灵田内经受灵力雨洗礼后的植株隐隐地又拔高了些。
“我要学!”年月转头冲着走进屋里的年嘉道。
年嘉头也不回,一副“我就知道如此”表情。
一枚玉简飞向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