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千帆走后,程云明差人将李慕请至正厅,说明原委。
李慕倒也爽快,立即便答应了:“老爷放心,此事是我分内之事,必然办妥;只是在下心中有虑,罗千帆此等**名士,岂会对程家小奴平等相待。”
“李慕,你多虑了,大千世界,各种脾性之人皆有;这罗千帆,家世显赫,却不贪恋功名,也无心仕途,更无经商置业之意,所求不过风花雪月,畅快通达,人生一醉;此等人将俗世之行事之道,视若无物,只图快意人生,平时所结交之人,高人韵士有之,出身卑下者亦有之,所以贤侄你无须担心,只可前去会面便是!”罗千帆的名声程云明当然知道甚多,他之所以有今日之名,便和如此豁达脾性有关。
说到底李慕还是有点自卑,今听程云明如此说,方才放心。“小的明白了。”
“不过,还有一事!”程云明继续道:“罗千帆所提有两个条件,请你赴宴只是其一,难在其二!”
李慕没有插话,听着程云明继续往下道:“若要出书,罗千帆想和沐云卿合出一集,否则便不会答应此事,贤侄你看此事如何是好!”
李慕沉默一会道:“沐云卿向来持才傲物,此事恐怕有难度!”
程云明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贤侄,此事恐怕还要你出面,你且去见沐云卿探探口风,若不行,再另想他法!”
事已至此,李慕只能姑且一试。
出了程府,李慕便往鸿运楼而去。
烈日当空,艳阳高照,三伏天气,如煮如蒸,再加上宽袍大袖,李慕难受的紧,苦中作乐,李慕真想穿着T恤短裤,走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岂是一个爽子了得!
李慕上了二楼,却见二楼各处座位空无一人,只有靠窗的桌子前,一相貌不凡的年轻公子,边喝着酒,边看着窗外,手中折扇轻摇,桌上齐备的各色菜肴,冒着腾腾热气。
想来这就是罗千帆罗公子了,李慕趋步上前,拱手行礼:“阁下可是罗公子?”
罗千帆抬首遍观面前李慕,轻声道:“可是月夜雅奴李郎君否?”
“正是在下!”李慕答道。
“请坐!”确认了身份,罗千帆礼貌的站了起来,给李慕让座!
前有程云明之言,今亲身而感,这罗千帆果真不是秉着门户之见,地位尊卑之人,心下略略放心,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
“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李公子虽出身卑微,但不少凌云之志,正所谓‘玉在柜中求善价,衩于奁内待时飞’,李公子腾飞之兆毕现!”罗千帆轻摇着手中折扇,缓缓的道。
被这么一恭维,李慕倒是有点心虚,毕竟那首对联是抄袭的,更重要的是如今的他不是诸葛亮,算不准前程之路,未来之路,鬼才知道,何来腾飞之兆?不过,他还是要硬着头皮往下说:“罗公子过誉了,在下一介小奴,所求不过不安守现状,待得有朝一日功成名就,光宗耀祖,仅此而已!”
“那李公子也要毕生心血去醉心功名了?”
李慕试着答道:“在下从小虽熟读诗书,但其后几年,皆是虚度光阴,不堪回首;如今八股不通,经义更是如若天书,还有何功名可求?况且在下实在巨烦那八股文章,经义注释,其不过朽烂之文字尔,除了禁锢思维之教化,谋的一官半职,全然无物;在下所好,不过诗词歌赋,随心而发,至于功名,恐今生无望!”
“好!”罗千帆大叫一声,端起酒杯,敬了李慕之后,一饮而尽。“穷尽一生去专研那早已朽烂恶臭难闻、无甚他用的八股,实在不值,且走切行,干自己所愿之事,快意人生,比起那些士子文人,何止要强上数百倍。”
李慕端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却是说一句有点不合时宜之言:“罗公子此言差矣!”
罗千帆思量半晌不解其意,便问道:“李公子有何高见!”
“罗公子你家世显赫,身出豪门,不用经科举之路,也可以经商做官;从出生之日起,便拥有他人一生不可得的财富资源;然万千普通芸芸众人,唯有科举才能出人头地,实在也是无奈之举;如果世人都若罗公子之身世,谁还愿意用一生之力,专研八股,求取功名?更何况,万千读书人,能得功名者,寥寥无几,其余皆是陪衬之辈,一生便在这科举之路上虚耗而尽,难道罗公子想要他们乐意逍遥,快意人生?罗公子方才之言焉能不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的短视之见!”
罗千帆轻摇的折扇停在手中,深有感触的看着对面李慕,谈笑风生,侃侃而言;举手投足之间哪还有小奴之痕迹,再兼之李慕相貌堂堂,不似一般贱奴之辈,罗千帆深有感触,李慕刚才之言倒让他惊了一回,看来文如其人,字如其人,果然不虚,这李慕必有人中之龙之才!
罗千帆庆幸自己来对了,没有失望。“李公子所言甚是,让在下惭愧,一介小奴都有如此见识,枉我半世逍遥,原来不过是井底之蛙的陋知愚见而已!”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罗公子何须此言。”李慕暗暗感叹,果然穿越者的好处在于思想没有局限于明朝这个时代这座山中,超然于世,没有任何时代局限性,这便是穿越者最大的财富!
“李公子说得对,我还在此山中,来,喝酒,今日不醉不归!”罗千帆端起酒杯和李慕对饮而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意,酒酣耳热之际,罗千帆问道:“不知,李老弟日后有何打算!”不知不觉间,两人改变了称呼,罗千帆二十岁左右,长于李慕,便以弟呼之,而李慕以兄相称!
“长远之事在下还未曾想过许多,暂且先在程府之中,待日后再做打算!”李慕心中盘算岂能轻易与外人道。
“也好,若是来日李老弟有心去扬州府,可来找在下,有用得着的地方,在下必然倾情而助;近几日要在千阳和程员外商量出书之事,如若沐云卿答应合集,恐要在千阳多呆上些时日,李老弟可要尽东主之谊,有空闲之时,可要纵酒而谈,李老弟意下如何?”
如此小事,李慕全没放在心上:“如若罗公子不弃,在下当然荣幸之至!”
“李老弟不是读书之人,何须如此客套之言,来,请再饮一杯!”
李慕醉醺醺的回到程府,回答了程云明几句所问之言,便在程府小厮的搀扶之下,回到自己屋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