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你不忙吧？有空么？”
这种问话看似有礼，其实无礼——还没说正事，先把对方选择拒绝的后路给堵死了。
方宁宁不用想都知道，此刻若是答了“不忙”，立马就是这个要求那个事儿抛过来，使人找不了委婉借口，只能硬来。而对大多数人而言，拉下面子强硬地拒绝一件事，是不太容易的。
以方曦坚从小的教育，以及家族子弟间应酬来往的经验，他不该不懂这么说话的无礼之处。——所以，这是出自骨子里对她的轻视、认为自己可以支配她。
方宁宁心下反感，当即扯出了最大的大旗：“正要修炼心法。”
方曦坚不赞同道：“修炼心法，一开始就得几个时辰，这会儿不上不下，不易心静，还耽误晚饭。我那儿有几个客人今晚赏月，你先过来，一起吃个晚饭，认识认识他们，总有你的好处。”
什么话！
这还能叫“请”？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跨出家族骄子们的交际圈，低头来施舍这一把殷勤，可真是辛苦“第一人”堂兄你了！
方宁宁心下厌恶，面上却是好奇不解地打探情形：“堂兄你特地来叫我？”
方曦坚摇头：“路过。我们跑马回来，刚在车马房了还了马，我就拐了几步路。”
什么能叫方家第四代第一人多拐几步路？
肯定不是一个刚开始修炼的同辈！
前几天还朝她施压，要她低头服气呢，这会儿怎么突然态度大变？
方宁宁更确定这事有内情了，于是婉拒：“多谢堂兄——”
方曦坚转身开步：“走吧。”
话还没说完！方宁宁哂笑，悠然接着道：“堂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不去。”
方曦坚回头，十分意外，大为皱眉：“不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请客请客，请不到也是有的。方宁宁心下冷嘲，面上冠冕堂皇道：“毕竟，认识其他家族子弟，早几天晚几天不要紧。修炼心法打基础，却是要抓紧还在长身体的日子。”
方曦坚才不信这借口，更不顺着台阶下，脸一黑质问道：“我亲自来请你，你都不去？！”
方宁宁摇头：“谢啦，不去。”
方曦坚怒了：“方宁宁，你这是不给我面子！”
他运转心法相逼，方宁宁都不惧，何况这种恼怒？方宁宁当下一哂：“这话不对——堂兄你的面子，不是你自己赚的么？什么时候成了我给的了？！”
方曦坚语塞，旋即怒道：“伶牙利嘴！今天有胆子不去，往后给我小心点！”
方宁宁回以嘲讽：“堂兄，你这话骗谁呢——当面碰见了，打招呼的，是我；当做没看见我的，是你。管教族内弟弟妹妹斗嘴，袒护方曦挺的，是你。运功逼迫我的，也是你。你一向都这样，都仗着自己修炼得好，视我为无物、欺压我，所以，不管我今天去不去，碰上你都是要小心的。”
方曦坚一时间答不上话来，恼怒斥责：“哪有你这么跟兄长说话的？！”
方宁宁丢过去一声冷笑：“我只不过效仿堂兄，效仿同辈俊杰之中的第一人，照着大葫芦，画个小瓢而已。——这不是画得挺好么！”
方曦坚气结，还待说什么，隔壁院子的门吱嘎一声响。这令方曦坚微惊，当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砰！”方宁宁冲着方曦坚的背影，重重摔上院门。
只要二长老、六长老之间的矛盾没有平息，这位堂兄与她就成不了好兄妹。
所以，他若面上过得去，方宁宁当然回以有礼；他既然这般，方宁宁也没必要给他面子。
当然，吵架归吵架，事情还是要打听清楚。
方宁宁盘算着转过身，就看到林骏正立在廊下望着她，面有忧色。
方宁宁心中一暖，顿时失笑，不等林骏问起，三言两语将事情，以及根本的缘故说了。
说完，方宁宁支使林骏去车马房订两辆马车：“就说明天午后万一有喝醉的客人，让他们骑马回去不安全，总要送人回家。‘顺便’打听打听谁刚跟方曦坚跑马回来。”
出去跑马，客人的马大多是他们自己家的；但既然他们人在方家做客，这马当然也拴在方家车马房叫人伺候了。
林骏偷笑：“好的小姐，这会儿过去，办完事，正好去大厨房领晚饭。”
“慢慢来，晚饭不急。”方宁宁叮嘱，“记得碰上二长老那一脉的人，避着点，往族人多的地方走。”
“那是自然。”林骏一乐，“其实大宅之内，处处许多人。”
的确如此！这不是不够住么。
方宁宁被逗乐了。
……
消息和晚饭，林骏很快一起带回来了。
——跟方曦坚出去跑马的，是谷家龙凤双胞胎。
谷家明天春祭，这对天才兄妹今天居然还在方家跟朋友一同吃晚饭赏月？
没有别的目的，那就怪了！
至于为的什么……
可巧了，前几天谷大勇要来提亲，吃了六长老的闭门羹。
所以这事，方宁宁一听就有了九成把握：方家第四代第一人，为了讨谷家天才小姐的欢心，低头做了皮条客，替她的双胞胎哥哥诱拐堂妹呢！
林骏说完也奇了：“他们这是做什么呢？我原还以为，是谷真梅小姐跟我们方家四代子弟第一人不咸不淡了这么久，终于更进一步了；但在大厨房又碰上了方大文，瞧他的样子，并不是这样。”
方宁宁微嗤，没说谷大勇下帖子的事。“管他们做什么，当自己人见人爱、人见人抢呢。”
林骏一头雾水，不过方宁宁不喜欢听，他自己也不关心天才们的感情纠葛，于是就不猜了，转而摆菜：“方大文一来，又有新菜色。我去得早，都赶上了。一个是‘蜜汁烤鸭’，香得很；一个叫‘黄金万两’——小姐你猜猜是什么？”
不就是黄色的糕点，或者玉米粒儿炒松子么！
要讨好灵者主人，做什么不搭点青豆胡萝卜丁之类，也好换个名字，叫个“金碧辉煌”什么的——在灵者眼里，黄金可不是什么上等财富，实力才是，丹药、灵器、粮食才是，矿脉、田地、城墙才是。
玉比黄金好，是因为能用来保存丹药。
方宁宁瞅着烤鸭在心里吐槽，林骏还以为她没头绪，忍不住提醒：“是个糕点。”
噢！南瓜糕。
一猜就中，不太好玩。
方宁宁故意道：“玉米面做成了元宝形状？”
“他哪敢让谷家小姐吃粗粮！”林骏一乐，“是南瓜粉和面做的细糕，做成了金叶子的形状，另外用了些红薯粉，做那叶柄叶脉。”
“原来这样。”名字没创新，菜色倒是换了。
林骏端出“黄金万两”来：“老程托我问问，明天中午要不要上这个点心？让客人们吃个新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