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山奇怪道:“你好歹也是从小启蒙的家族子弟,难道不知道‘妖锐其爪,灵利其器’的道理么?——身为灵者,追求好的武器,是应该的,是本份!哪里能叫豪阔?要说豪阔,有一种炼制武器的办法,名唤‘金鲤方’,是用龙骨、凝灵玉髓这两样东西做主料,专门炼制给刚启蒙的灵徒用的东西,那才叫豪阔。”
李承伟哪里听说过?恼火道:“别打岔!难不成,江公子原先准备的寿礼,眼下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方宁宁心中暗笑——这次倒是叫他说中了最前头三个字!
江小山跟人斗嘴接不上话茬的时候,会说些旁的东西,趁此争取时间、思索对策。这是小时候吵架练出的本事。
“寿礼?”江小山一脸无辜地想了想,神色缓缓变成了怜悯轻蔑,“你又不知道?”
“知道何必问你?!”李承伟抢白,“名剑梅影送侍从,我倒要看看,你又要拿什么送方百里!”
“梅影剑虽好,比它贵重的,还是有很多,太多了。”江小山上上下下地打量李承伟半晌,末了恍然大悟,旋即深深遗憾、大大一叹,“我明白了!也难怪。唉,其实,你有几个堂兄弟堂姐妹是知道的,他们昨天与我、与方兄一同出城打猎了。”
李承伟听到这里大感不妙,警惕瞪向江小山。
江小山不给他打岔或躲避的机会,径直说了下去:“我呢,并不是李家的人,不好插嘴李家的事。你若真想知道,不妨问问你父亲。若是连他都不告诉你,那也没办法啦!谁让你——没、资、格、知、道!”
这真是打人直打脸、揭人直揭短!
正主儿李承伟气得浑身发抖,眼角看到方宁宁笑意盎然,顿时转头怒视方宁宁,手不自觉就抹上了剑柄。
江小山冷嗤一声,一步一步走向李承伟,一边同样握住了剑柄,一边拖长了声儿问:“李公子,你脸上还疼不疼?”
李承伟反射性一摸脸上刚愈合的伤口,又怒又怕,不自觉倒退:“你别欺人太甚!”
“哪里哪里,大家都是‘不小心’而已。你‘失手’一次,我也‘失手’一次,哪里扯得上欺人不欺人?”江小山脚下不停,不急不慢逼到李承伟跟前,盯着李承伟无声冷笑,“你若失手两回,那我也失手两回,还是算不上欺人。”
李承伟慌忙转头,望向李祖荣。
李祖荣早已看得面色黑沉,见儿子求援,张嘴正要说什么,老柯突然直身坐起。顿时左右次席两张案几中间,一阵灵力激荡倏然而起!一刹那之后,又倏然消失。
紧接着,两张案几之间,平地起风;李祖荣与老柯的发丝、衣摆,俱都后扬,时轻时重,起落不定。李祖荣再也无暇分心说话——他与老柯又交上了手。
这次比上次动静更大。不过,有老祖宗、李铁塔在上首坐镇,两人最多也就只能闹到这个地步了。起身过招,那是不可能的。
李承伟看得清楚,额头顿时冒汗。
江小山直迫到李承伟跟前,缓缓抬手,“啪”一下合上了李承伟手中的红漆剑匣,慢吞吞抽过来,递给方宁宁:“不是说三样赔礼么,这才一样。”
方宁宁配合地接过盒子、搁在案边,看着他们等下文。
李承伟不敢再借题发挥,示意仆侍将另两个红漆木盒放下,飞快道:“第二样,是‘苍狼皮’所制护身半甲一副;第三样,是‘活血丹’一瓶。”
——又是灵者用的东西!
所以江小山怒气再度升起:“一样比一样差!”
与此同时,李祖荣、老柯两人齐齐撤手。
李祖荣得了空,立马怒哼一声,讥诮道:“什么时候,方家的地盘上,轮到江家的人说话了?!”
老祖宗没理他,只是看着李铁塔扔骰子。李铁塔也没帮腔,骰子往老祖宗那边一抛,按照投得的点数走棋子。
老柯瞧了瞧上首两人,缓缓道:“李家兄弟,你这话就不妥了——你我都是客人,都给主人家添了不少麻烦。你不说一声‘承蒙款待’也就罢了,何至于替主人家管起了其他客人?”
言外之意,你多管闲事、喧宾夺主了。
上首两个族长还是没开口掺合。
李祖荣深吸一口气,霍然起身:“伟儿,我们走!”
“不急。”李铁塔开口叫住了李祖荣父子,抬眼看了看老祖宗,往案几上斜斜一倚,颇有得意之色,“子梅,我这孙子,出门游历多年,总算有些收获。他今天了结了杂事,回去也要闭关了。大家同气连枝,你帮我指点他两句罢。”
这是在炫耀李祖荣的修炼成果,是反击,也是威胁。只不过说得委婉。
方家老祖宗方子梅轻轻一笑:“灵徒九段圆满要想更进一步,论功法心法,你我家传的都差不多;论心境造诣,无非‘退一步游刃有余’这七个字。——铁塔,你自己也是灵将多年,必定与祖荣解说过多次,又何必再要我来唠叨?”
李铁塔点点头,得意就褪去了大半:“祖荣,‘退一步游刃有余’,你可听见了?”
李祖荣脸色难看:“**长,方百里的教诲,孙儿听见了。”
这话里只有怒意,分毫不曾领悟“退一步游刃有余”。李铁塔听得明白,顿时有些意兴阑珊,一挥手,示意李祖荣父子离开。
李祖荣硬邦邦地行了礼,带着儿子、仆侍退下。
老祖宗曼声吩咐:“换茶。”
方宁宁见状,连忙起身禀告:“老祖宗,那我回去了。”
老祖宗应了。方宁宁便行礼退下;乌木帮林骏拿了东西,送两人出来;江小山跟着告辞。
出城索跃大半天,都出了汗,都要换洗。方宁宁便与江小山告别。
江小山有些不舍,略一思索拿定主意:“今天太晚了,明天来我这边吃晚饭吧?虽说是方家的客院,但无事八成不会进来逛,你是不是还没看过?景色还是挺好的。”
“好,的确不曾去看过。”方宁宁欣然同意,又道,“记得把你那两个跟班支开,我们三人也好图个自在。”
江小山一口答应下来。
他们说话时,老柯一直在一旁若有所思。江小山见状就问:“老柯,明晚你另置一席,怎么样?又或者,让他们两个陪你吃,热闹一点?说罢,你喜欢那个。”
老柯回神:“啊?江公子见谅,老仆刚才走神了。”
江小山大为惊讶:“走神?你这还是头一次!”
“我在想方百里说的‘退一步游刃有余’。”老柯边想边道,“这句话,原本说的是功法中的基础道理——往后退一步,腾挪空间增大,招式更好施展。为什么方百里说,它是突破到灵将的心境造诣?”
江小山狐疑猜测:“唬人的?李祖荣都打了方家的脸,老祖宗怎么可能指点他。”
老柯摇头:“只怕不是。李族长也认可了。”
方宁宁一笑不语。林骏听了老柯的解释,若有所思。江小山则无奈了:“也对。只是,我也不懂,爱莫能助了,回头问问柯大哥吧。”
“公子为我细讲过他当初的心境感悟,可惜我愚钝。”老柯遗憾道,看了方宁宁一眼。
……
回到小院,换洗完毕,晚饭结束,方宁宁歇息了一会儿,看天色已经全黑,招呼林骏:“走,去藏书阁。”
林骏应了一声,取了叉杆挑下挂在客堂梁上的气死风灯,安上一根蜡烛点燃,领路照亮;待到出了小院走了一段,林骏突然反应过来:“小姐,这么晚还去藏书阁……是什么事如此重要?”
方宁宁笑了:“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