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睁开眼睛。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却觉得自己身处的地方好陌生,可是却又有种莫名的、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我以前是不是来过?
此时的窗外天空已是蒙蒙亮。我正迷蒙间,忽然从窗户外头传来阵阵因雨后的原因,而把湿热的空气变得很清新和凉爽。这种下雨后的泥土的味道真的很叫人流连忘返,同样,也很不舍这种清爽的感觉这么快就消失于无形。
“醒了吗?”还处在迷糊状态的我忽然听到陆逸凡的声音。
我抬手按了按两边的太阳穴。
过了一会儿,我总算有点清醒了。我用力闭起双眼,然后再猛地睁开——陆逸凡正站在床边,抱着臂,低下头用那双好看到精致,睫毛长得让女生都羡慕的清眸直视着我。
眉目英挺的容颜看得人心里直怦怦跳。
我刚坐起来,却感觉身下突然一股热热的暖流正往外轻轻涌出,而且小腹也隐隐开始作痛。
糟了!
“我去一下卫生间。”说完,我连忙从床上跳起来,穿着拖鞋就冲进了厕所。
陆逸凡大概被我刚刚的举动给弄得有点莫名其妙了,因为我在冲进厕所前还特意看了他一眼,他当时的眼神多少有那么点异样。
我进卫生间后,就赶紧检查一下——果然不出我所料,女生最怕的例假如期而至。
“晴子,你没事吧?”他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该怎么办?
我在卫生间里踱来踱去,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知道,通常有这种“意外”发生是不好意思跟别人说出口的,除非是你最信赖的人。可是,陆逸凡是男生,要怎么跟他说啊……
陆逸凡听我没有应答,他似乎着急了,于是用力锤门:“晴子,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我尽量把语气放平静,“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那你为什么把自己关在厕所里?”
“我……”踌躇片刻,我再也忍不住了,“凡,你可以叫逸菲来一下吗?”
他闻言,语气里充满奇怪:“为什么要叫逸菲?”
“你不要多问,叫她来就是了。”
拿我实在没办法,他只好投降了:“好,我去叫她。”
逸菲来后,我跟她说明了一切,而后她就把陆逸凡给赶了出去,说什么“现在你最好不要进来,这里现在是女生的地盘”之类的,搞得陆逸凡眉头蹙得紧紧的。他搞不懂我跟逸菲为什么如此神神秘秘的,还不让他知道,甚至还把他给赶出了自己的房间。
陆逸凡当时虽有点懵,又有点好奇我们女生究竟在搞什么鬼,可他还是依言出去了。
半响……
我整理好自己后,就跟逸菲说现在可以把陆逸凡给请进来了。
他进来,就把一杯带点甜甜味道的茶搁在书桌上。那杯茶虽有甜味,但是仔细一闻还有点淡淡的枸杞子的清香味。
茶还是热的,才刚泡好的。
我端起那杯茶,顿时一股香甜的味道一下子蹿进了鼻子里。我抬头,问他:“这是什么?”
“红糖枸杞茶”他解释,“这对于生理痛的女生很好的,枸杞有缓中止痛、活血化瘀的疗效,红糖补血。你喝了这杯茶,再睡一觉,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他怎么知道我是生理痛……
“一般来说,你们女生会生理痛都是因人而异。当然,这也跟自身的体质有关,也包括遗传各个方面。”他说,“我举几个例子,例如:有些女孩子来例假的时候就不会,有些就会,有的甚至还会痛到晕厥。但是,一般痛到晕厥这种是极少数的例外……”
我呆呆地望着他,有点发愣。
不过,听他这样长篇大论,我觉得自己受益匪浅。
“你连这些都知道,也太厉害了!”对于他这么了解医学上一些东西,已是赞叹不已。
他弯了弯唇角,俊眉微微上扬:“这是从我爸那些医书上看到的——《本草纲目》、《新修本经》和《本经》我都看过,而且里面记载了很多。看多了,自然知道的就多了。”
也是,书看多了,知道的自然也就多了。这是可想而知的事情,没有好奇怪的。
我双手握着那杯茶,茶杯身上温热的温度立刻就传到我的手心里,双手在瞬间变得温暖无比。我双手捧起杯子喝了一口,唇齿留香。
刚喝进去,马上就觉得香甜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怎么样?”
我微微笑着:“很好喝哎!”
其实何止是这杯茶温暖了我,还有他轻轻的一笑——他唇角勾勒出一个清浅的微笑,便让我觉得不止我感觉有暖意,就连周遭的空气都暖了起来。
我蹙眉看着手中的茶,越看越不对劲。就在我抬头望着站在我身边他,想要问他为什么没有放姜在里面(因为我听说这种茶一般都要放姜的)时,就听他说:“你并没淋雨,所以我没有放姜在里头。”
我了悟地点点头。
接着,我又喝了一口。正当我还在享受着这杯“红糖枸杞茶”的时候,他突然拿起一本书卷起,在我头上轻轻敲了敲,正好敲在我的头顶。我抬头一脸迷惑,只见他一脸严肃:“你个小丫头,肚子痛干嘛不跟我说?”
呃……这种事情,我哪好意思跟你说啊……
我红着一张脸,支支吾吾:“……这种事情我怎么好意思告诉你,毕竟你是男生,所以……”
“所以就把自己关在卫生间,等待流血而亡?”
“……”
好吧,我被他给堵得语塞了。
“还好你痛得不是很厉害,否则我要叫我爸来帮你做针灸治疗了!”他叮嘱我,“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哪里不舒服就要说出来,知道吗?”
我对他肃然起敬:“遵命!”
他笑着,伸手揉揉我的头发。
此时的天空已然挂上了笑脸——碧空如洗一般,白云在天空中像花儿一样绽放,慢慢从我的视线中滑过。云朵的那种白就仿佛是白里透着明的那种白,还有那淡淡的,跟海水蓝几近一个颜色的天空。
此情此景,真的有种美到让人快要窒息的美妙感觉。
心情仿佛也会随着天气的变化而变化。
太阳也在此刻稍稍露了出来。太阳初升的时候,给人感觉就像是懵懂的小女生对着一个自己喜欢的男生一般,羞涩得只敢露出浅浅的一抹微笑。
淡淡的、温暖的一抹蜜色直直照射进来,正好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陆逸凡身上,他的周身瞬间有很刺眼的光晕,让此刻正低头认真专注看书的他愈发地阳光。
“待会儿我做饭给你吃吧?”他忽然开口。
闻言,我很是讶异:“你会做饭?”
“当然了,”他笑,“否则我父母还没回国那段时间,我以吃什么为生?空气?”
“……”
我怎么说什么,他都能以任何话语把我堵得哑口无言啊!
“那你爸妈和小逸菲,他们不吃饭啦?”
他一派肃穆:“我爸妈要带那丫头去游乐园,所以只有我们两个。”
难怪。
“怎么样,想不想尝尝我的手艺?”他问。
我把已经见底的那只杯子放在桌上,嫣笑着:“好啊,那我就等着尝‘陆大厨师’的手艺咯。”
“嗯。”他拿起两本貌似是《新修本草》和《本经》的书,他把那两本书夹在腋下,拿起那只杯子,“你先睡一下,等会儿再来喊你。”
我点点头。
◇◇◇
忽然,在耳边响起了一个极好听的男声。那声音很轻柔,仿若柔软的海绵般。
是谁的声音,那么好听?
肚子好像也随着耳畔的歌声,疼痛感渐渐消失了。好奇妙!难道这样低婉流转的歌声也有治愈疼痛的效果吗?还是……
不知过了多久,那好听到让人不想醒来的动人的歌声还在耳边回荡。美妙、好听,并让人迷醉在其中的声音,再加上旋律动听,朗朗上口的歌词,愈发地、无法自拔地想要就这么沉醉下去,不想再醒来,也不想再有分毫的念想。
我徐徐地睁开双眸,扭头的瞬间正好撞上了一双精致漂亮却又清湛得没有任何污秽的眼瞳,眼前这双纯净无暇的瞳眸也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我。那眸中充盈着粼粼的波光。
陆逸凡!
我半天才反应过来是陆逸凡。我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深吸一口气后,才慢悠悠地开口:“现在什么时候了?”
“已经上午11点了。”他把脸凑近我,“我刚刚的歌声好听吗?”
啊?刚刚是他在唱歌?
我不可置信:“刚刚是你在我耳边唱歌?”
“对啊。”
……难怪刚刚我觉得那歌声那么熟悉呢,原来是他的声音。
“那你唱的是哪位歌手的作品?”
他正色道:“《为你写诗》,‘吴克群’的。”
“哦——”我下床,我趿着他的大拖鞋走到窗边,伸了伸腰,我转身面对着他,微笑,“很好听的一首曲目。”
他“嗯”了一声,继而又语气充满关怀:“你的肚子现在不痛了吧?”
“不痛了。”
“你肚子没事了就好。”他唇角逸出一丝微笑。
我转身,举目望着窗外——他家的花园因为昨晚的那一场雨,而变得绿油油的,水池也被阳光照射得波光粼粼。我发现,花园里有的花上还有滴滴的雨水,正慢慢从花瓣里不愿地往下坠落。
他家碧绿的花园真的很美。
我凝视着他家的花园,顿时就出了神。忽然,他把手伸过来,接着宠溺地摸摸我的头:“在想什么?”
不假思索,我就脱口而出:“在想青春好短暂,短暂得仿似过客般,匆匆而过。”
“又感慨了。”他闻言,笑了。
见他满脸阳光般的笑,我也忍不住低下头,“咯咯”地笑起来。
他约莫是看我笑得这般开心,便有点莫名。他问:“笑什么,这么开心?”
就觉得你笑起来时,好有亲和力和感染力,让人一看见你的笑便想跟着一起笑。而且你本来就一副帅气的面容,加上这个微笑,更加清俊了。
“你笑起来时很好看。”我说。
他蹙眉:“我是说你刚刚说的那句‘青春短暂得仿似过客般,匆匆而过’是什么意思?我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
“那个啊——”我摆摆手:“没什么。刚才我胡说的,你不要当真。”
“小丫头。”
“嗯?”
一下子跌入了他的怀抱。躺在他的怀中,隐隐从他的身上传来清冽的气息,还夹杂了柠檬味的清香味道。我抬头迷惑地望着他,他那清湛的瞳眸也在望着我的。他有点郁郁的神色仿佛直直地望进了我的内心深处,让我觉得有些琢磨不透。
他那双清眸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我却没能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任何我想知道的东西。
对视良久。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千万要记得不要哭,要笑,好吗?”他露出笑颜,“千万不可以哭。”
不在我身边……
他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而且我怎么觉得,他话里有话?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突然说这么煽情的话语?
我顿时感觉鼻子酸酸的,眼眶也开始有热热的感觉,似乎眼泪马上就要从眼眶中夺眶而出。好奇怪,为什么此时的我会有这种感觉呢?
“答应我,”他的声音很柔软,几乎是微不可闻,可又萦绕在耳边,“不管我在不在你的身边,都不许哭。”
我用力点点头:“我答应你。”
不要再说了,再说我就要真的哭了。
口袋里手机响起,他松开我接电话去了。
他为什么会突然间这么说?为什么会这样感慨万千?莫非……他是有什么很严肃的事想要跟我说,却不知从何开口。
刚刚的他,确实有些奇怪。
看着他从裤兜里拿出手机,而后走出去带上门那一刻,我似乎有一种错觉——快要失去他的错觉。
那感觉就像忽然在海里抓住一根浮木,可是还没等你把它抓牢,甚至把整个重心全仰赖那根浮木的时候,浮木就立刻随着大海飘走一样。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某句话触动了我内心里的某根很容易被触动的弦,忽然想有落泪的冲动。可我不想让他看到我难过的样子,所以我只能把眼泪憋住,不让它放任自流。
就那样,我呆呆地愣在原地半响,直到——
“晴子,晴子……”他用手拍了拍我的额,“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还在痛?”
回神。
我摇摇头:“我没事。”
“那就走吧。”
“去哪里?”
他笑着,弯起食指,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子:“当然是去厨房,我做了红花当归粥给你,你去吃吃看。”
“哦。”
◇◇◇
来到厨房,他就端了一碗“红花当归粥”呈现在我面前。我低头好奇且仔细地盯着眼前香气四溢的粥,忍不住问:“这种粥吃了有什么好处?”
他在我身边坐下,然后解释道:“红花可以活血通经,祛淤止痛,《新修本经》里有记载。至于当归呢,它可以补血活血、调经止痛、润肠,《本经》里有。”他手撑着脑袋,一直用一副含笑的样子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努努嘴,“吃吃看。”
我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送进嘴巴里,软糯可口的糯米在口中融化开来,香甜的味道瞬间在唇齿间爆发。这种甜腻而香糯的味道是那种甜而不腻的。
可以用“芳香四溢”来形容如此美妙的口感。
我放下汤匙,微微笑着:“熬粥一定花了你很多时间吧?”
“就你睡觉的那段时间。”他不以为然。
“……好吧。”
吃完他为我做的粥后,我们又来到了他家的钢琴房。我们刚走进去,他就径自走向钢琴,而后他就在琴凳上坐下,开始了弹奏。
他弹的是刚才在他房间里哼唱给我听的那首——《为你写诗》。
优美的旋律萦绕在我耳边,歌词却慢慢在脑海中浮现:
爱情是一种怪事
我开始全身不受控制
爱情是一种本事
我开始连自己都不是
为你我做了太多的傻事
第一件就是为你写诗
为你写诗为你静止
为你做不可能的事
为你我学会弹琴写词
为你失去理智
为你写诗为你静止
为你做不可能的事
为你弹奏所有情歌的句子
我忘了说最美的是你的名字
……
这真的是一首悦耳又轻快的音乐。
不过,现在只有这首曲子里面的一句歌词可以表达我此刻无比动容和心跳的感觉了,那就是:你的笑容是唯一宗旨。
是的,在我看来他的微笑比任何什么都来得重要!
如果在即将到来的期末考的时间里,我将看不到他骄阳般的微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我想,我肯定会很想念他,包括他笑起来时似灿阳的笑容。
“陆逸凡,”我喊了他一声,他闻声回头,我笑盈盈地,“你笑给我看。”
“现在?”
我点头。
他眉头轻皱:“可是我现在不想笑。”
走上前,我在他身边坐下。我扭头看着他,抱着臂佯装生气:“不过想要你笑一下,这样都不愿意,真的很难相处!”我撅嘴,“你再不笑,我就要回家了。”
他当即就被逗笑了。
看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我也不由跟着他笑起来。我望着眼前微笑的他,心里满是用言语表达不出的欢喜和暖意。
我伸手戳戳他的脑门:“这样才乖嘛。”
让你充满亲和力和感染力的笑容刻进我的心田,我会永远珍藏。
只要有了他粲然般的微笑,哪怕是前面再有什么艰险与困难,或者是困境,我也不再畏惧,因为他的笑容足以给我力量和勇气去面对前方未知的一切。也正因为他拥有如此鼓舞人心,充满正面能量的笑容,我才会那么喜欢他。
而且,他本就天生一副清逸如斯、英俊逼人的模样,想叫人不爱上他,都很难。
他忽然提议:“我带你去我家花园走走。”
“好啊。”
跟着他来到他家花园。他带我在这个大花园里慢慢踱着步,感觉就像在逛一个公园一样。我跟在他后面走了一小段路后,便在一棵小草面前停下步子,而后蹲下身慢慢观察眼前这棵草。
我把一根手指轻轻放到小草上,那棵草不由分说立即就把自己给闭合起来,我把指手拿开,它便立刻缓慢地张开叶子。
含羞草——含羞草株形散落,羽叶纤细秀丽,其叶片一碰即闭合;含羞草花多而清秀,楚楚动人,给人以文弱清秀的印象。
“你在干嘛?”陆逸凡见我蹲在这里不动,转回身走回我身边,他低头很好奇地看着我,“你蹲在这儿玩什么呢?”
我笑吟吟地:“这种含羞草好可爱哟!”
我还在不停地把手指伸了又缩,缩了又伸,玩得都不知道身边正有个人在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看。我抬首,眼眸正好对上了陆逸凡清湛含笑的清眸。
这种眼神……
“原来你是在看这种草啊。”他也蹲下身来,“花语是:害羞(Shyness)的含羞草,它可以用作药,但也是有毒的。”
呃……我怎么会不知道这种可爱的草有毒呢,好歹我们生物课的时候也学过那么一点。
他继续道:“不过,它还有相关花语——”我饶有兴致地听他解说,“轻轻触碰这种植物的叶片会立刻紧闭下垂,即使一阵风吹过也会出现这种情形,就像一个害羞的少女一般。因此它的花语是——害羞。
“受到这种花祝福而生的人个性非常害羞胆小,而且很怕生。感受特别的敏锐,自尊心也强。不过如果和了解自己的人在一起,就会轻松自在得多,交朋友重质不重量,喜欢细水长流的感情。”
原来还有这样花语的解释啊!
他轻轻扬眉:“这种含羞草是不是有点像你啊?”
“……”
这种草像我吗?我怎么感觉不出来啊。
我低头,沉思中。
沉思片刻后,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他也同样眉眼含笑地看着我。我被他直视得脸微微绯红,于是我赶紧转移视线,把目光投向眼前的含羞草。
“像吗?”他戏谑地说。
……
好吧,我承认是有那么一点点像。
他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到含羞草,继而把那盆含羞草拿在手里。含羞草的叶子上滴滴晶莹在闪烁着。他说:“不过,这种草的花语传说还有很多,说也说不完……”
关于它传说我也听过几个,但都是从同学们那里听来的。
不过,我还真没有认真仔细地查过,这种草的传说原来还有这么多!
平时和那些同学闲聊时听她们说起过,就是没太在意。今天能在陆逸凡家看到,并听到他说出那么多花语的解释,还是挺受益的。
“走吧。”他站了起来,“我再带你转转。”
又转悠了一阵。
我突然发现,他们家除了那棵含羞草是种植在花盆里的外,这个绿油油的花园里种满了各种花卉——茶花、马蹄莲、葡萄风信子、鸢尾花、矢车菊、勿忘我、迷迭香啊等等。
我想,这些花其中一部分肯定可以用来泡茶,有些就用来做成药。
这想必是他爸爸种植的。
此刻正值中午,也是阳光最耀眼的时刻。炽烈的光线直射下来,洒在他家这个又大、视野又辽阔的花园里,瞬间一片金辉呈现在眼前。
这片金辉并没有把花园的清新和碧绿给掩盖,反而还平添了几分生机在里面。就连那些花儿草儿也仿若被阳光唤醒了一般,都在对我露出盈盈的笑容。还有从泥土里一阵一阵散发出来的、只有雨过天晴才有的那种清爽的味道。
站在灼热的太阳底下,感受着眼前这一切,感觉真的很棒。
陆逸凡就笔直挺拔地长身玉立在我前面不远处的水池旁。此时的他正低头看被娇艳的太阳光线射得通透、波光粼粼的池面。
“逸凡。”我轻唤他一声,他转过头来,我笑颜如嫣,“你在看什么?”
他唇角微微勾起,又转过头去,继续俯首看着那清浅透亮如明镜的水池。
他在看什么?
由于好奇他究竟在凝神看什么,于是我走到他身边,然后也俯首往水里看。哪知我这一看,便看到了水塘里有几条金黄色、长长的尾巴还一摇一摆的大鲤鱼正在游弋。
“这是我爸养的。”他兀自解释,“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养了,一直到现在。”他抬头,看向我,唇畔仍保持着清浅笑意,他说,“这栋房子是我爸买的,他说留着以后我结婚用。”
啊?
等等,为什么他说的跟逸菲说的完全不同呢?逸菲不是说这栋房子是他买的吗……
下午时候,他才驱车把我送回了家。
◇◇◇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这些要参加期末考的学生,全都在学校里,周末也不得回家,只能待在学校里,待期末考结束我们才得以回去。
整天不是在宿舍,就是在教室里,真的一点自由也没有。
很难得的,有一天米依依提议去图书馆看书,自然我们就去了图书馆。去到图书馆的时候,我们发现图书馆里人还不少。
那景象,真的是人头攒动。
米依依见这么多人,愁着一张脸:“早知道图书馆人这么多,就不来了!”
“来都来了,就不要那么多抱怨了。”我安慰她,“还有几个星期等期末考结束后,我们也可以放大假了,所以不要悲观啦。”
听我这么说,她终于恢复了士气,面露笑容:“你说得对,再过几个星期我们也可以放假了。”她几乎是忘乎所以地跳了起来,“太棒了!”
不出我所料,米依依这一声欢呼立刻引来了众多双眼神的侧目——都是那些正在复习,或者看书的人。他们都用奇怪和有点愠怒的神色看着米依依我们俩。
米依依尖锐又洪亮的声音,果然起到了不同凡响的效果。
我对米依依,只有两个字,那就是——佩服!
我对那些人笑笑,接着就赶忙去捂她的嘴。我刚捂上去,她就拼命地掰开我捂住她嘴的手。她拼命拍打我的手臂,我还是没有放开。
只因怕她再叫。
她满脸无辜地望着我,我没办法,只好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小声说:“你不要叫那么大声啦。”
“知道了。”她含糊不清地说,“你快放开我啊,我快喘不过气了。”
从她嘴上把手拿开后,我歉意地对她小声道:“刚刚抱歉啊,害你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摆摆手,也小声道:“没事啦。”
随之,我们自然而然就偃旗息鼓了。
从书架上拿了书,我跟米依依就走到一个无人落座的、挨近角隅的位子坐下。我们把书在桌上摊开,而后就低头,开始认真看起来。
“哎,晴子。”看到一半的时候,米依依忽然桶桶我,我抬头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只见她用手掩住嘴,很小声地说,“我听阿泽说,上次他们高考结束、出考场的时候有好几个人都昏倒了,不止凡帅。而且连平时看似沉静如水的乘封也晕倒了。”
我惊疑地望着她,问:“那是什么原因?”
“据说,是那天天气太热的缘故。”
也难怪了,天气那么热,加上他们当时肯定也特别紧张,不晕倒才怪。
不过好在最难最紧张的高考已经过去,他们也得以解脱了。他们从考试里解脱,我们谁也不用担心、操心和坐立难安了。
现在大家一身轻松。
不对,目前为止最不轻松的就是我们这些高二的学生了,因为就要期末考了。唉!
◇◇◇
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我们发现外面正在下着绵绵细雨。
咦,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刚刚在图书馆明明还是一室透亮,阳光正好,怎么现在就满天的乌云,灰暗一片了呢?
米依依一脸愁云:“怎么下起雨来了!又没带雨伞,我们要怎么回学校?”她苦着一脸转向我,“我们两个怎么那么倒霉!”
我伸出手试了试,发现雨势不大,于是建议小跑着回去。
一直沿路跑着回去。
刚跑了没多久,米依依就说她把东西忘记在图书馆,要折回去拿。于是,我只好站在可以躲雨的地方等她。熟料,这一等就是足足半小时。
“这丫头还真磨蹭!”
眼看雨势越来越大,我也有点心浮气躁起来。我嘀咕:“她肯定是把我忘了,不然就是跟哪位带雨伞的同学走了。”我抬头望着灰暗的天空里正在往下落的雨水,惆怅起来,“我该怎么办?”
看了一会儿天空,又垂下头去。
就在这时,我前方不远处忽然响起了稳健有力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
怎么感觉那么熟悉呢?难道,是他?
呵,我在想什么,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下那么大的雨,他来这里做什么?避雨?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的。
我想的什么呀,多么好笑,对不对。
“你在这里干什么?”熟悉的爽朗的声音传来,那声音还含着笑,“打算让雨水把你冲走?”
莫非,真的是——
我抬首,正巧与他湛黑透亮的眼眸撞在了一起。我不置可否地揉了揉眼睛,这才真正看清站在我面前的真的是他。
这是在做梦吗?他居然出现在了我面前!
居高临下的他就那样挺拔笔直地站在我跟前,并低头用那双澄澈透明的清眸望着我,眸中有着浅浅的笑意。那如墨染的修长剑眉衬得那眸子愈发地清澈,没有任何污秽。他手里还举着一把伞,正好挡在了我的头顶上方。
“你、你怎么在这里?”我磕磕巴巴地说。
他眼瞳幽深地直视着我,仿佛要那湛亮漆黑的精瞳看进我心里。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我,我也深深地望着他。
“刚刚和乘封还有阿泽去图书馆借书,正好看到了米依依,她说你在这里等她,所以——”他顿了下,接着又说,“她跟阿泽走了,让我来接你。”
什么!
这丫头也太重色轻友了!居然还……
我低下头看了眼他怀里,他果然抱着几本书。我再定睛细看,便看到了书的封面上写着《中医学》。我顿时恍然——原来他大学打算学中医啊!
看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抱着的那几本书,他唇角缓缓上扬:“怎么,感兴趣?”
“有一点。”我实诚地答。
他笑了,随即又说:“那等我看完再借给你看。”
“好啊。”
突然,他把那几本书递给我。
咦,干嘛给我书啊?
我有点呆:“给我书做什么?”
“帮我拿一下。”
刚接过那几本书,他就把雨伞换来另外一只手拿着,而另一只手却在不经意间伸过来握住了我的。我的右手就被他紧紧握在他那修长,并骨节分明、大而有温度的掌握内。
“走吧,我送你回学校。”他眉目分明,含笑说,“再不走,我怕待会儿雨势更加大了,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
我抬头看了下天空,这场雨的确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那赶紧走吧。”我不由分说,拉起他的手就开始奔跑。
他撑着伞挡着头顶来势汹汹、急速落下来的、跟一幕雨帘似的暴雨,大手却紧握着我的在雨中狂奔。
这一幕情景让我想起了那晚在拉面馆碰到他的那个雨夜——那晚因为米依依有事提前走了,只徒留我在拉面馆内。我跟老板结账后,也出了店门口,可是到了店门外才发现外面早已下起了倾盆大雨,加之我又没带伞,所以根本没办法回去。幸而当时陆逸凡出现了,还顶了一把伞在我头顶上方。他那时也像现在这样,手紧握着我的,狂奔在大雨中。
也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喜欢上他了吧。
人世间所谓的“感情”,就这么玄妙。
当你爱上一个人时,便会想要为他改变,为他做很多很多事,还有去了解、熟悉他的一切,从而投其所好。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用说一辈子,或一生一世,只要现在能够两个人彼此爱着对方,并偶尔问寒嘘暖一下,便足矣。
◇◇◇
到校门口的时候,我便把怀里那几本书还给他。我把书递还给他,并对他说:“那个,暑假见了。”
“嗯。”
正当我刚要转身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我回头,蹙眉,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我问:“怎么了?还有事?”
“这把伞你拿着。”说完,他就把手中的伞递到我手里。
“你给我了,你回家怎么办?”我又把伞递还给他,“我这几步路就到了,不用撑伞。而且现在雨势也小了很多,所以你还是打着伞回家吧。”
见我如此坚持,他也不好勉强,于是就作罢了。
啪嗒,啪嗒——此时此刻,还有细碎的雨水滴落在雨伞上,发出节奏不一的轻响。随着这接二连三的雨滴落在雨伞上的轻响,我便想着我应该亲他一下。
于是。
我双手搭上他的肩膀,踮起脚,轻轻在他一侧的脸颊上印上浅浅的一个印记。我把唇移开他脸时,正好与他微热的唇角擦肩而过。
“再见。”
我转过身,往学校里走去。我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依依不舍地望着他。我边小步小步往里走着,边轻轻对他挥挥手。
他也与我遥遥相望着,在目送着我。
就当我忍住那种不舍的感觉,刚要转过头去时,他低沉温润的声音遥遥传来:
“晴子。”
听到他叫我的瞬间,我就止步了。
我站在原地,等着他再度开口。可谁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迈着步子,不急不缓地走过来。
他要做什么?
“突然把我叫住干什么?”我微微笑着。
在我面前站定后,他就伸出那只拿着那几本书的手,接着一把就把我搂进他的怀内。我抬起头,视线交错的一瞬,便对上了他此刻闪耀着柔光的沉黑是双眸。
……他究竟要干嘛?
他唇角勾了勾,露出迫人的、浅淡的一笑,而后便牵起我的手往学校里走去。
“我还是送你进去吧。”他不疾不徐地说。
低头往下看,我发现他手中的书早已不见了,也不在他另外一只手上(因为还得撑伞)。我再往他撑伞的那只手的里侧看——原来他把它们夹在了腋下。
把我送到宿舍楼下,他这才跟我依依惜别。
就在我一步一步往后退的时候,他忽然上前一步逼近我,接着俯下身,在我耳边小声呢喃:“你要永远记得现在这一刻。”说完,他便侧转头,将唇覆在了我的两片粉嫩上。
哪有这么突然“袭击”的?
很快,他便从我唇上立刻离开。
刚刚那一个吻,仿若蜻蜓点水般,轻轻一触便离开。而且还那么轻盈,那么温柔,跟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
我的脸随即发热。
“进去吧。”他唇线微微扬起。
我轻轻一点头,而后就转身跑了。
如果说刚刚没有人看到这一幕,那么就是奇谈怪问了——现在高一和高二的学生都还在学校,不得回家。而且,马上又要面临期末考了,肯定会有学生在学校里走动。
所以,刚刚百分之百肯定有人目测到了。
回到寝室时,我特地走到书桌前,从窗台那里目送着他。望着他离去的挺拔背影,我忽然有种感觉,那感觉是没由来的,也是无法形容的。
不好的预感?还是……
那感觉到底是怎样的,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
◇◇◇
暑假终于如期而至。我们也在繁重和紧张的学习中得到了暂时的放松。
彻底得到解放的我们当然不能把这么难得的一次暑假浪费掉,所以有一天我就约米依依一起去逛街,顺便看一看有没有什么要买了送给外公和外婆的东西。
经过一家卖茶叶的店铺的时候,我停住了脚。
米依依看我站在原地不动,于是好奇地问:“你干嘛不走啊?”她噔噔噔疾步走了过来,也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她惊疑,“你要买茶叶?”
“嗯,打算买一点。”
进去以后,看着琳琅满目的各种茶叶——普洱、铁观音、西湖龙井、红茶、绿茶……我眼睛都看花了。
我是这么打算的:买点铁观音送给陆逸凡他爸妈,因为去了他家那么多次,也没有送点见面礼什么的,总觉得自己很不懂礼数。而后,我再买点西湖龙井,等去外婆家时,再送给外婆和外公。
就这样决定了。
“你打算买哪一种?”米依依问。
我拿了普洱和西湖龙井。
看到我拿这两种茶,米依依多少有点吃惊。她凑过来,对我低声耳语:“晴子,这两种茶叶都不便宜哎!”
我笑:“没事。”
她接着又说:“你买了打算送人还是?”
“送人。”
“凡帅吗?”她清亮俏丽的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摇摇头,立刻否定了她的猜测:“当然不是了。”
她瞪大眼睛:“那是?”
就在我要回答她时,忽然听到一个极熟悉的男声在身后旋即笑了起来。那声音不是陆逸凡。我们循着声音回头,结果就看到了高大俊朗的男生——
淳于浩泽。
“阿泽!”米依依惊叹出声,“你怎么在这儿啊?”
阿泽笑哈哈地:“我来买茶叶。”
“那你刚刚干嘛笑?”
他连忙摇手,而后便向我们解释:“我没有笑你们,我只是在跟乘封开玩笑而已。”
“乘封也来了?”米依依问。
“嗯。”
阿泽往旁边挪开了一点,我们这才看到站得笔直的乘封。
乘封就挺拔笔直地站在阿泽身后,背对着他和米依依我们俩。乘封还是老样子,有点清傲,又有点让人难以亲近。
他是不是常常都这么沉默寡言呢?
看来陆逸凡没有跟他们在一起。
忽地,我想到了什么,把手里的普洱递给阿泽:“阿泽,麻烦你把这普洱茶转交给陆逸凡他爸妈。”
“为什么要我转交?”
“因为我后天就要跟爸妈去外婆家了,所以没办法亲自送去。”
阿泽瞬间了悟。
我冲他笑笑:“那麻烦你了。”
他摆摆手:“客气了。”
正当我跟米依依向他们俩道别、要出去的时候,阿泽突然叫住了米依依。
她回头看阿泽。
我跟米依依示意我出去等她,而后我便出去了。
米依依从茶叶店出来的时候,我问她阿泽叫她回去做什么,她居然说:“他问,为什么上次我们俩要去那么远的图书馆,而不是在学校里的图书馆复习,我就说是我提议去的,怎样!”
听她说完,我就低下头咯咯笑。
◇◇◇
后来,我就跟父母去了乡下的外婆家。
在去以前,我发了短信给陆逸凡。他虽没有回复,不过我相信他收到了。
外婆家还是那样简朴老旧,但是却充满了我小时候满满的回忆,还有那棵种植在外婆家不远处正中的大梧桐树。
我记得梧桐花的花语是:情窦初开。
也许当初我和陆逸凡初识那会儿,也是这样的,情窦正初开。
外公和外婆看到我,自然是非常欣喜的。安中磊和夏琳眼中也是满满的欣慰。我知道,那都是因为我们一家人又团聚了。
而且还很和睦、温暖。
“晴晴,你好像长高,也变得漂亮了。”外婆感叹,“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我握着外婆的手:“外婆还不是,跟年轻时一样。”我又看向外公,“还有外公,也跟年轻时一样,老当益壮的。”
外公捏捏我的鼻子:“你个小丫头,就是嘴甜。”
我吐吐舌头。
“对了,”我把那西湖龙井茶拿给外公,“这是西湖龙井,外公的最爱。”
“你买的?”外婆非常惊奇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是。”我又转向外婆,笑眯眯地,“当然,也是给外婆的。我记得外婆也爱喝茶,而且跟外公一样,喜欢西湖龙井。”
“人总是会改变的。”外婆突然感慨道,“在遇上你喜欢的那个人的时候。”
我明白外婆的感受,因为我现在也正经历着——就像外婆说的那样,一个人一路走来多多少少总会有些改变的,在遇上真正喜欢的那个人的时候。
外婆这句颇有深意的话深深影响着我,以至于以后还是那样深刻,永远都不会忘记。
在外婆家住了几天就回来了。
回家以后,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可是,他的手机都打不通,打过去总是传来一个清亮好听的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怎么回事?
难道……他不在这所城市,去了别处?
那他会去哪儿了呢?
他应该不会是那种不告而别的人,因为他是那种每次在你毫无预警、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会突然出现在你身边的人。
陆逸凡,你不会又在搞什么花样吧?
手机铃声响起,我赶忙接起。
“晴子。”电话彼端的人是米依依,“凡帅走了。”
走了?
“什么意思?”
米依依说:“凡帅提前去美国了。”
听到这个震惊的消息时,我的心顿时抽痛了一下。眼眶中渐渐升起了水雾,眼泪不可自抑地滚落下来,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滴滴泪掉落下来,温热的湿度在手背上慢慢蔓延。
陆逸凡,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为什么这么猝不及防?
我才去外婆家几天而已,他就这样无声地走了。完全不给我心里准备。
本来我还打算给他一个惊喜,等到今年8月20号他去美国的时候,我再告诉他我已经准备好同他一起去了。可是,他现在却一声不响就提前走了。
而且,连电话都没留一个,还打不通……
我的心真的好痛!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等于我来不及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