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飞絮这样一求请,整个气愤便变得十分诡异了起来。
相对于老夫人发自内心的慈爱,冯氏的痛心疾首、谢静舒的冷漠探究、谢静心的隔岸观火、谢静优的幸灾乐祸、谢静秀的默默无声、还有几个姨娘的视而不见……这一切都让人觉得这一大家子的人,实在是亲情薄凉。
谁不知,还有更不可思议的在后头。
屏风那一边,显然也听到了这便发生的事情,谢守仁竟然也不问青红皂白地摔掉碗筷,连名带姓,喝诉道:“闹什么闹,一顿饭都不能安宁,谢飞絮你回来做什么的?就是为了搞得这个家鸡犬不宁吗?”
谢飞絮一冷,呵!笑着。这就是她的父亲?本以为他方才的冷漠,不过是多年不见的陌生,和他本身想维护自己严峻的形象。但现在这些话出来,却是真正的不近人情。
她何时把这个家搞得鸡犬不宁了??何时?
她的这个名誉上的父亲,对她有恨意。这是谢飞絮唯一的结论。或许单凭这一点还不足以证明,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不要再对父爱,抱任何的希望。
现场,也只有老夫人的脸色铁青,可她最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她心中,是永远不会为一个庶出孙女,和自己的儿子当众争辩,让母子之间产生隔阂的,更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落他一家之主的脸面。
而冯氏和其他人,有的也不过是虚情假意的同情、嘲讽而已。
谢飞絮心里冷笑,脸上却是充楞装傻,带着泪的双眸满是凄凉和无助,仿佛自己真的是罪大恶极似的,她连哭都不敢出声,眼泪却是默默地流不停。
她现在形象就是一个没有任何依靠的孤女,即使回到了侯府,也毫无地位。
这种软弱、任人拿捏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冯氏也不禁地松了一口气。侯爷这一发话,连老夫人都不敢反驳,日后这个庶女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了。对她自然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最终,揣摩自家婆婆心思多年的她,自然那知道郑氏不忍心谢飞絮受委屈的。但她有又得顾忌着丈夫的脸面,面面俱到的她,此时若能摆平,就更显的她温婉了。
只见她温和地站起来,牵起谢飞絮,慈爱地道:“絮儿,快,先起来吃饭,坐在母亲身边,让李嬷嬷给你布菜。至于莉香,先关到柴房,稍后再说。”
“谢母亲。絮儿,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就不劳烦李嬷嬷了。”谢飞絮自知眼泪掉得差不多了,再演下去,只怕会物极必反,因为顺着冯氏的手乖巧地站起来,再给她一个感激不尽的笑意。
坐下来之前,谢飞絮又向郑氏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懂事地道:“祖母,都是絮儿不好,惹您和长辈们忧心了,日后絮儿定安分守己,管好院子里的人,再不敢失分寸了。还有各位姐姐妹妹,絮儿在这里赔罪。”
至于姨娘,就不用了,再怎么说她也是个主子,这些姨娘再受宠也只是个奴才。虽然她是21世纪的灵魂,接受了人人平等的教育,但是在这里,她必须要遵守这里的规则,要是向姨娘赔罪,她就说明自己连奴才都不如了。
虽然纵容莉香,也不过故意引诱她暴露自己目中无主的种种,试探一下冯氏的态度而已。今晚的收获,相对来说,还是不错的。
她这一求情,既送莉香一个人情,又能激化冯氏对莉香的怀疑,日后自然也不会再重用,那留她在絮月园,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只是,她要尽快找机会,让莲花进来,有了自己人,才好把消息传出去。两个月的期限,真的不多了。
她没必要为这个只有血缘,没有亲情的侯府,产生过多的情绪和感情。再次坐下,她依旧安静地吃饭,不过,这一次她吃得很慢,只想让人看出她心有戚戚、再没什么胃口。
这才是她们需要看到的,不是吗?
这些女人,关在金丝笼里,整日无所事事,就是想着,怎么看人家出丑,怎么看别人过得不好,然后她可以落井下石、狠踩一脚。
这样扭曲的心里,让谢飞絮觉得既可笑,又可怕,她是怕自己再这样的环境下待久了,也会不知不觉地改变,然后再没办法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觉来看待每一件事了。
饭后,祖孙三代还坐了一会,才一一起身回房。
“絮儿,你先留下,祖母有话和你说。舒儿,你带着妹妹们先回房。”等谢守仁夫妇和姨娘都退出去后,郑氏勉强撑着精神,将谢飞絮留下。
“是,祖母。”谢静舒温柔地站起来福了福身,然后又对谢飞絮叮嘱道:“絮儿,你照顾好祖母,别让她累着了。”
这是让她不要再闹出什么事情来,惹老夫人忧心?哈,真实委婉。
不管怎样,谢飞絮还是听话地回答:“是,大姐姐。”
出门前,谢静心和谢静优还双眸含怨,不情不愿地迈着碎步,半天也没走出两步。似乎唯恐谢飞絮这一留下,就会把老夫人的福瑞院掏空了一样,恨不得守着门口,亲眼盯着才好。
“絮儿,你可怪祖母?”看着于嬷嬷把帘子放了下来,老夫人才把谢飞絮拉过来,问道。
谢飞絮一愣,连忙摇头,道:“祖母言重了。都是絮儿不好,让祖母忧心了。”
“絮儿,别怪你父亲。”老夫人语长心重地拍了拍谢飞絮的手背,忧心忡忡的话似乎在劝解谢飞絮,又似乎在安慰她自己。
谢飞絮疑惑地拧眉,问道:“祖母,我娘,哦,不,应该是郑姨娘,可是有做错什么对不起父亲的事情?所以父亲才这般讨厌絮儿?”
“郑姨娘?这是谁和你说的?”老夫人突然语气一提,声音悲戚。疲惫的面容上,一双浑浊的眼睛,竟然瞬间蓄满了泪水。
于嬷嬷不忍,走上来安慰,“老夫人呐,这事都过去了,莫要再想了可好?三姐儿现在寻回,已是大福,老夫人呀,咱们要惜福啊……”
“阿珍啊,我又怎会不知,只是看到絮儿,我就忍不住……”老夫人抹着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她对上谢飞絮疑惑不解的双眼,只是化为一句安慰的话,“絮儿,一切有祖母,你放心。好好做你的侯府三小姐。”
谢飞絮尽管满腹的疑惑,但最终还是听话地点头,“是,絮儿知道。祖母莫要忧心。”
难道单独留她下来,不是为了叙旧,而是为了让她消除对谢守仁的误解?还是说让她知道老夫人对郑姨娘情深意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