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一张四方桌,剩下的四个孩子,一人一边。
粒子再也不用和月儿抢位置,但宽松的感觉却让他心里却直泛酸涩,他什么都不说,只是端着碗低头一个劲地扒饭。
在夕阳的照射下,和往日的嬉笑打闹对比起来,此时的沉默显得有几分苍凉。
他们都不会轻易提月儿,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月儿是他们生命中,再也没办法抹去的一部分,能够缅怀一生的人不过,她就是其中之一了。
“我有个计划,想要和大家说说。”最后一口饭下肚,谢飞絮放下了碗筷,抹抹嘴说道。说是计划,但眸子里的坚定,足以表明她已经下了决心。
大家其实都没什么胃口,听她这么说,都放下筷子,等待她接下来的话。米儿和粒子认真地地看着她,而对面的恒子浓厚的眉头轻蹷,仿佛害怕她依旧没有放下月儿这件事,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决定。比如去找云天宇报仇什么的。
如果真是这样,他笃定要阻止的。
“月儿的死让我反省了很多。在这个朝夕不保的下层社会,我们的命始终都是不值钱,任何一个有权有势的人都可以将它夺走,我不想月儿的悲剧再次发生。”谢飞絮紧握双拳,双眸微红,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冷静地说出这番话。
“是我教月儿做扒手的不错,我是间接害死月儿的凶手,我承认。可是……”
她本想接着说下去的,谁知粒子一头撞进她的怀里,搂着她嗷嗷地哭道:“不是,不是,不是絮姐姐的错,是哪个姓云的,都是他害死月儿姐的,我要杀了他……”
“粒子,别哭了,听我把话说完。”谢飞絮吸了吸鼻子,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口气却是加重了。
听了粒子的话,恒子心里却是一惊,凶狠地瞪起眼,伸手跨过桌子提着粒子的衣领,将他扔回了座位上,严厉地喝诉道:“哭什么,这些天还没哭够吗?又来招惹两位姐姐哭,你就舒心了是吗?还是自己是男子汉,没用的玩意。以后不许再提云家,听到没?”
恒子此刻目光严厉,语气也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凶恶。他就是怕他们心中记恨云家的人,冲动地做些自不量力的事情,他们现在任何一个都不是丞相云家一个小厮的对手,更别说去杀云天宇,只怕都是鸡蛋碰石头,去送死的。他绝对不允许他们四个中的任何一个再出事。
不让他们提,不是说他不恨了,而是像他这么隐晦多年的人,深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有一天他有足够的能力,再去思考这个问题。
“恒子哥,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月儿的仇,我一定要报,但我们现在太弱小,做什么都是徒劳。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做这个决定的。我准备认亲,回谢侯府。”谢飞絮她正是知道自己弱小,才想变得更强大,才如此慎重的做这个决定。
不想这句话对他们三个来说,却是如此的惊天动地。
“什么?”恒子倒抽了一口冷气,和米儿一样,不敢置信地问道。
而被恒子喝诉一番的粒子只是一个劲抹着眼泪,并没有听明白谢飞絮说的是什么,见恒子和米儿这么惊讶,他一时隔住了,呆呆地望着三个人,不知所措。
“前段日子,我和月儿一起的时候,听两个婆子说谢侯府多年前丢失了一个庶女,右眼角有颗泪痣,谢老夫人时日不多,思念孙女,谢家想赶在老夫人咽气前,把这个庶女找回来。我想我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谢飞絮摸了摸眼角下的肉团,说得坦然。
曾经她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八卦,她作为一个好事者,听着好玩,倒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这个八卦的主角。
恒子心惊,却依旧冷静地问道:“你确定你就是吗?”他此刻再无往日的顾忌,深深地打量着她,从右边那颗动人心弦的泪痣,到小巧精致的五官,此时的她脸上遮掩的草汁都洗掉了,脸色有些苍白,但阻挡不了她的眼底的坚定和从容。
“不确定。”谢飞絮看着另外两双同样疑惑的眸子,摇摇头。继续说道:“但正好我这也有颗痣不是吗?而且她丢失的时候还是个婴儿,时隔了这么多年,那个女子的年纪也和我不相上下,长大了,谁还能认出来?”
恒子倏的站起来,紧紧盯着她道:“可是万一真的有人认出来了呢?这个痣纯属是巧合呢?你想过冒充侯门千金,会有什么效果吗?”
他不同意,坚决不同意。别说这样会被认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就算暂时没被危险,日**院深深,明枪暗箭,她一个半途出现、无依无靠的小庶女要如何面对?
再退一步来说,她真成为了深闺名媛,日后他又要如何才能见到她呢?难道从此要天人相隔吗?
除非她是贪图里面的荣华富贵,一心想飞上枝头、出人头地,那他只有死心成全她。但显然,她不是那样的人,她这么做一是想报仇,二是想改变命运。目前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能摆脱他们最底层的乞丐身份。
谢飞絮耸耸肩,故作轻松地道:“万一被认出来,我有办法让他们不把错归咎到我的身上,大不了就被赶出来,回来现在这个样子。”
“你太天真了,像那样的门户,最讲究的就是面子,他们有千百种的方式让你消失得无隐无踪。我绝对不同意你这样做。”恒子暴跳如雷,黑着脸反驳。
谢飞絮也怒了,她站起来和他对峙,道:“恒子哥,此事我已经决定,你不同意也没办法。”
恒子气得脸色泛青,从来不曾动怒的他,此刻瘦弱的两腮被咬得变了形。
粒子这会算是听明白了,他毫不犹豫地扑到谢飞絮的怀中,紧紧搂着她的腰,委屈的问道:“絮姐姐这是不要我们了吗?你要去做千金小姐了吗?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吗?”说完,他也不敢大哭,这是哽咽不已。
“不是。你一边去,一会再和你解释。”谢飞絮本就怒,和恒子对持着她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却耐不住粒子的哭腔,冷冷地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