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采取防御态势的话,时间足够。
但现在最重要的情报就是,这只教团军,究竟有多大的规模。
这个就很不好说了,目前西线一共有六个教团军团,一只军团至少有一万人;如果是第六军,第十军这样的老教团军,那至少该有一万五千人;如果是芬利尔的第一军,那更是有两万之众。这么庞大的队伍不可能同时行军,除非是攻城或战略上的奇袭。若是一般的掠夺和骚扰,一般都会是以大队为单位运作。
如果面对的是一个大队的教团军,这三万大军完全有能力当面一战,但如果是一整支军团来袭,甚或是一支集团军来袭,那就是螳臂当车了。
我有些头疼,如果夜枭在,凭着我这两年勉强学会的一些鹰语,还能够探知道对方的规模,但为了保证艾伦行动的成功,我把夜枭交给威廉去用了。
我正在头疼,已经翻身上马准备去前面的议会卫队指挥作战的克里斯塞恩忽然忧心忡忡地说,“莱芜伦,会不会是莱芜伦?”
“哈?”我猛地低头看向面前的地图,很快就在艾勒代葛山脉的西边山脚下找到了这个叫做莱芜伦的小镇,在地图上,这座小镇正好贴在我先前画的这个圈的边缘上。
从战略的角度上看,这个莱芜伦是个天然的转运中枢,它位于艾泊德勒斯堡和艾特斯科堡之间,有一条简易的山间公路贯穿其间,将两座城堡联系起来。再加上他背靠难以翻越的艾勒代葛山脉,面朝平坦无垠的亚伦平原,可以很好地为转运物资提供安全保护。一旦罗多克和斯瓦迪亚开战,来自罗多克腹地的补给物资就可以通过莱芜伦,源源不绝地安全输送到前线的艾特斯科堡。
而如果莱芜伦沦陷,艾特斯科堡就腹背受敌,即便是可以从亚伦输送过去,但两者之间隔着坦荡无垠的亚伦平原,没有任何的防御地形,补给线极其容易遭到破坏。
上面那些,是有一次和加昂下棋时他跟我说的,以他的风格,莱芜伦背后的天险艾勒代葛山脉简直就如若无物,如果开战,他第一时间就会夺取莱芜伦,威胁补给线,进而不论是北上收割亚伦,还是中部突出夺取艾泊德勒斯堡掐断罗多克南北国土,都是任他宰割。
“奇袭!这是一次战略奇袭!艾特斯科堡还在我们手上,所以他们才需要绕过城堡,夺取莱芜伦,进而威胁亚伦,否则完全没有必要;既然是要绕过艾特斯科堡,兵力不可能太多,一个新军团,甚至一个大队足矣,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敌人,在五千人到一万人之间,这一仗可以打!”
克里斯塞恩立刻就好像吃了一枚定心丸,点点头,一磕马肚子,带着他的亲兵就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下了。
“莱芜伦啊……”我看着地图上那个已经被我用红色朱砂笔圈出来的小镇,此刻,我已经仿佛可以看到腾起在莱芜伦上空,火刑柱的黑烟了。
晚些时候,雪盗斥候回报,他们发现一股烟尘从莱芜伦方向腾起,向议会卫队的驻地全速奔袭,看那烟尘,应该是一千五百左右的骑兵。
我放下心了,一千五百骑兵,那是一个骑兵中队,我们面对的应该是一个大队的人马,没什么问题了。
留下阿拉带领王宫卫队掠阵,我带着艾特?奇他们,二十人驰往数里外的议会卫队驻地,远远地就看到平地上多出了一座简易的木砦,用长拒马枪圈地,留下四门出入,中心是一座五六米高的指挥台。重骑兵们在木砦中披挂整齐,做好了出击的准备,轻骑兵们则把木砦挤得满满的,那些草草披上轻甲的仆人们都站不下了,只好到木砦外列阵。
我一看火就冒出来了,在人群中找到声嘶力竭的克里斯塞恩,冷冷问:“这是你安排的阵型?”
克里斯塞恩愣了愣,下意识点了点头。
“你上过战场吗?”我压住满腔的火气,继续问。
“呃,没有。”克里斯塞恩摇了摇头,“可是教科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我差点背过气去,也懒得和他啰嗦,吩咐他身边的传令兵:“立刻传令,轻骑兵统统离开木砦,在木砦西侧分两队集结,所有轻步兵进入木砦,朝东边留的口子给我再拆大一些,快!”
传令兵瞄了一眼茫然的克里斯塞恩,犹豫了一下,立刻被我一脚踢在屁股上踹了出去。
“这样……”克里斯塞恩犹豫了一下,“这不合规矩啊……”
我冷冷斜了他一眼,“是你打的仗多还是我打的仗多?别忘了,我是从禅达过来的!”
克里斯塞恩立刻不说话了。
我沉住气,耐心解释:“轻骑兵最重要的是机动性,放在木砦里面,机动性的优势无法发挥,而那些轻步兵们,又不是王宫卫队那样的重步兵,没有工事的掩护,敌人一个冲锋就能让他们崩溃,不但阻塞战场,还容易引起恐慌,至于东面的口子,你过一会儿就知道了。”
克里斯塞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发现我已经把他挤下了指挥官的位置,尴尬而无所事事地撇了撇嘴。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阵势刚刚调整完成,滚滚烟尘就出现在东方的地平线上。
克里斯塞恩立刻紧张地握紧了佩剑,他看出来了,那些烟尘高而清,是骑兵!
地平线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上千轻骑奔驰,居然就能营造出这样闷雷滚过地面的震慑力,不愧是教团军。
看那些木砦里轻步兵们苍白的脸色,就知道,如果方才他们排布在木砦之外,只是这声势就足以让他们崩溃了。
伴随着轰隆隆的马蹄声,一面逆风飞扬的黑色狮子旗从地平线上挑了起来,那是教团第十七军团的旗帜,但这面狮旗比军团旗要略小一些,两根马尾旌绑在旗杆上,那标示着教团第十七军团第三十四大队。
“是新组建不久的教团军!”我笑了笑,“军团长是克里斯蒂安,以前是一个富商,后来倾尽家财才捐来的职务,来的是第三十四大队,更是新兵了,他们的大队长白朗宁以前只是一个庄园主,恩,给议会卫队练练手,挺合适的。”
克里斯塞恩看了我一眼,感慨道:“军师阁下对敌人真是了如指掌啊,佩服,佩服!”
我心里突地一跳,笑着挥挥手,表示没什么。
第三十四大队的骑兵转眼间就到了面前,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仓促建立起来的木砦,木砦里虽然有数倍于他们的敌人,但大部分都是一些披轻甲甚至不披甲的轻步兵,木砦中心的重骑兵们盔甲反射出的亮光刺痛了他们的眼睛,但一想到是罗多克的重骑兵,他们就都哈哈笑着,像看笑话一般迎了上来。
也许芬利尔的西方集群这段时间打得太顺了,唯一的硬仗就是在库尔玛堡城下;也许是看到面前的数千罗多克军队躲在木砦里防守还脸色苍白手脚发冷,这些教团军们已经有些飘飘然,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了。
挡在木砦东侧,直面三十四大队的前三排轻步兵们固然只是装甲简陋的轻步兵,手里握着的短剑或短枪连马背上的那些骑士都够不着,但是从第四排开始,就是被前面人群遮住的弓弩手,他们虽然被马蹄轰击地面的隆隆声震得心惊胆战,但因为同伴的阻隔而无法与敌人的骑兵面对面,反而让这些弓弩手避免了最大的心理压力。
教团军的骑兵一进入两百米的距离,指挥台上号旗招展,下面的军官一声令下,弩机暴雨般哒哒作响,一片黑云瞬间从木砦中腾空而起,飞到最高点后,突然如饥渴的蝗虫群,铺天盖地地覆盖了下来。
不管士卒多么懦弱,十字弓都始终是坚强的。
致命的弩矢雨,如同一面黑墙,从天压下,又好像一个愤怒的巴掌,拍苍蝇一般,狠狠地朝着教团军的骑兵拍了下来。
好像一块巨石砸进水坑里,一瞬间血花飞溅,一马当先冲在最前的几百个教团骑手,几乎连一个挣扎都没有,就被钢铁的风暴碾碎了,战马扑倒,人像暴风中的落叶,抽搐着被射成刺猬。
这一击的分量是沉重的,足以把最自大的将领拍醒,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办法了,骑兵一旦冲刺起来,就好像离弦的利剑,不撞到什么东西,是绝对不能回头的。
所以幸存的教团骑手们举起了盾牌放下了骑枪,整个人贴在马上,像旋风扫过地面一样,朝木砦扑了过来。
前三排的轻步兵们开始出现了骚乱,虽然他们亲眼目睹了刚才那鼓舞人心的一幕,但是现在,对方冲着他们过来了,如果不是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一排督战队,他们早就丢下武器溃散了。
冲撞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教团军如海浪一般拍击过来,一些速度快来不及转向的,一头扎在拒马枪上,身体被贯穿,挂在枪尖,另一些则绕过了这些致命的障碍,跃过拒马枪之间的鹿角,箭矢一般扎进了轻步兵阵线中,一时间,前三排的轻步兵阵列被冲击得支离破碎,只是一个照面,担任阻击任务的那两个罗多克中队,八百人的轻步兵一瞬间就濒临崩溃的边缘。
克里斯塞恩的手攥得紧紧的,汗水从鬓角渗下来,他紧张得好像他就在那两个中队里,面对面迎接教团骑兵的冲击。
我笑了笑,看见那个骑兵中队已经全部投入了冲击,深陷在犬牙交错的阵线里,立刻挥动令旗,给木砦西侧,被整个木砦遮挡住的轻骑兵发动了出击的号令。
当我看到憋在木砦西侧,已经焦急得坐立不安的轻骑兵从木砦南北两侧,流水般汇向东边的教团骑兵,那个骑兵将领一瞬间呆若木鸡,这就是把轻骑兵安置在木砦西侧的目的,木砦、人群,足以遮掩这些轻骑的身影,现在四千轻骑已经形成了钳形攻势,南北包抄,将这股孤军包夹在了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