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缓慢的瞬间,雷欧以我的眼睛完全无法捕捉的速度从我的眼前消失了。
在那个瞬间,一同消失的还有守护在我面前的萨菲罗斯!
剑光一闪,我听见仿佛一只猛虎咆哮般奇怪的沉重轰响,以及一道如同雨燕穿梭般的尖锐鸣响,它们同时响起,离我越来越近。
“虎狩!”“燕璇!”
应该是错觉,我觉得下一秒钟,我就要踏进地狱里了。
但就在我都快要看到地狱之门的瞬间,我看到一个身影挡在这扇地狱之门前面,白色的长发狂暴地飞扬,看起来,就像他的背后多出了一对翅膀。
萨菲罗斯!他缓慢地抬起月轮长刀,在空中刻画般划下数刀,伴随着刀锋的流转,雪亮的刀光仿佛凝固般停留在空中。
萨菲罗斯脸上、手上、胸口的皮肤开始不停裂开,涌出细密滚圆的血珠,似乎是他的身体无法承受这样的负荷。
我在心里不停说,停下来吧,萨菲罗斯!
但他最终还是举起了刀,在那一瞬间,先前刻画下的刀光全部汇聚到了月轮刀狭长的刀身上。
下一个瞬间,雪亮到几乎让我睁不开眼睛的光芒迸射出去,我已经无法看清这光芒中发生的一切了。
“秘技?心无天使!”
“铮铮”两声脆响,两把折断的剑锋插在地上,一条雪白的影子鬼魅般消失在前面的山坡上。
我的压力瞬间消弭无形,整个人好像从噩梦中解放出来一般,恢复了自由。
“成功了!”我才送下来一口气,兴奋得几乎颤抖起来,“萨菲罗斯,你成功了,你打跑了雷欧!”
但我一扭过头,就看见几乎变成一个血人的萨菲罗斯,身体摇摇晃晃,终于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他手中的月轮刀,只剩下了一段扭曲的刀柄,狭长的刀身已经化为满地晶亮的粉末。
“呵……是啊,我打跑了雷欧。”萨菲罗斯喃喃地念叨了几句,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团团血沫如决堤一般,从他的口中喷溅出来。
我慌了手脚,俯下身想抱起他,却担心轻轻一动,他就会在我面前烟消云散。
这个时候,我再次听到了万鸟飞跃的嗡嗡声,再次看到了划过头顶的火焰光带,冲刷着、摧毁着面前斯瓦迪亚人脆弱的工事,火光把这一片区域照得通明透亮。
安全了!
远处的亚克力一个趔趄坐倒在地上,立刻就引发了一阵扑通扑通坐倒的声音,那是脱力的战士们,虽然方才和斯瓦迪亚人的战斗并没有多么的漫长,但他们还是在势如疯虎的斯瓦迪亚人的冲击之下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等到火龙车彻底碾碎了斯瓦迪亚人最后一丝反扑的希望之后,支撑他们战斗下去的激情退去,他们就都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但我必须站立着,因为战斗还没有结束,整个基地现在还处在加昂的围攻之下,甚至,我都不知道这一次加昂出动了多少力量!
加昂很清楚我的情报网的力量,因为他本身就是这一方面的天才,要让我无法获取最详尽的信息,唯一的方法就是快,兵贵神速,快到令对方没有反应的余地,才能够顺利地掌握战争的节奏,牵着对方的鼻子走。
而我现在,就完全被加昂牵住了鼻子,虽然我击退了斯瓦迪亚人东西两线的进攻,但我根本不知道斯瓦迪亚人到底出动了多少,我将要面对怎样的压力,对于下一步的排兵布阵,我根本就是两眼一摸黑。
更不用说,那神兵天降般出现在南线的圣剑骑士团。
我此刻深刻地理解了三十年前镇守苏诺的教团三大神使之一的拉达曼迪斯的心情,因为此刻,我完全就处在他的立场之上,自己百般谋划,但面对这个对手的时候,还是每一步都被他牵着走。
必须要打破这样的局面,打乱加昂的战斗节奏,不然的话,基地很可能撑不过三天!
但是……怎么打破?
我正在出神,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单调的马蹄声,一下子把我刚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
飘摇的火光中,一名情报局的特工出现在拐角处,一脸惶急的表情,隔着老远看见我,就叫了起来:“军团长!军团长!急报——情报处发现,正门外的斯瓦迪亚人,有调动的痕迹,一支约三千人的骑兵部队刚刚离开了正门山谷!”
我愣了愣,“正门外的斯瓦迪亚人抽走了三千骑兵?你们怎么知道的?”
那名特工喘着粗气,说:“是卡尔夫副总长亲自打探的消息,他带着三十个弟兄正在追踪,让我回来报讯。”
我迅速查对了这名特工的身份暗语,确定他是我们情报部的成员,脑子立刻飞速转动了起来。
正门外的斯瓦迪亚人出现调动?首先,正门外究竟有多少斯瓦迪亚人我们并不知道,但从我最初的观察来看,应该在五千到一万之间,既然加昂敢调走三千人,想必原驻军必不会少。
其次,加昂为什么要调走这三千人?他们又将会被调去哪里?东线或西线?不现实,这两处地方,工程大队都给了斯瓦迪亚人惨痛的教训,即便是再加上三千骑兵,也不会对战局有什么大的影响,更何况,在目前土质已经如此松软的山坡上,骑兵根本跑不起来。
那么就只有南线了!
但也不现实,南线是高耸入云的乌鲁兹哥达雪山,马匹在这里完全没有用处。
还有哪里?
我的脑中忽然如电光一闪,一把揪住了这个可怜特工的领子,“那三千骑兵,是重骑还是轻骑?他们离开的时候,是怎样的装备?往哪里走的?”
那个特工艰难地喘着气,试图掰开我的手,挣扎着说:“轻,是轻骑,他们,一人双马,没有什么,补给,往北走了……”
北边?
我放开手,北边有什么?帕拉汶,提斯泊丁,比格伦……去北边没有意义,那里既没有我的布线,也没有什么可以左右战局的东西,如果是去追击早上出发的艾伦,算算时间也赶不上。而且艾伦有近万骑兵,加昂仅凭三千人,是无法构成什么威胁的。
引我主动出击?也没道理,现在四面被围,正面山谷狭窄,无法发动大规模军事行动,这一步棋完全是没有意义的。
我回头看向那名特工:“你们还看到了什么?”
那名特工想了想:“没有什么了……哦,想起来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那些骑兵没有打加昂的旗帜,穿着也和一般的斯瓦迪亚骑兵不一样,他们穿着很破旧的毛皮铠甲,看起来就像山贼马匪一样。”
山贼马匪?为什么我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
两个名字,菲利普?路易斯和汉弗莱闪过我的脑海,如果不是五月份时,我正在转移南部牧场星散的村庄村民时,这两个人的响马群伏击了我两只斥候队,还给我造成了一定的伤亡,我是绝对不会对一股响马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的,这两个人并非一般的山贼马匪,而是像艾伦一样,曾经是五大国军队里颇有一定地位的骑士军官,因为种种的原因,才脱离了军队,自立山头。
记得五月份,我的手下在他们手里吃过亏后,这两个家伙还曾经异想天开地对我们的基地进行过几次偷袭,几番惨败之后,终于逃得远远地,不再打我们的主意。
但这两个家伙的天性难移,只要是经过的商旅,甚至于小股的军队补给,他们都要过一过手,且多半能得手。
加昂抽调三千骑兵离开,会不会和这两个人有关系?
我把东线的战事移交给亚克力,载着虚脱昏迷的特略和萨菲罗斯驰回了位于城堡的作战指挥部,费恩叫嚣着成立的参谋处就在那里,虽然现在费恩离开了基地,但他培养出来的那几个参谋还是能帮我拿一拿主意的。
把特略和萨菲罗斯交给匆匆赶来的侍女去安顿,我转身就推开了参谋处的大门,迎面看见整面墙的基地地图上,贴满了用红蓝两种颜色书写的标签,标签上注明了数字和番号。蓝色的标签很清晰,红色的标签则很模糊地写着“斯瓦迪亚一部,约三千人”之类含糊的注释。
一个胡子蓬乱的中年军官坐在原先费恩坐的位置上,两眼呆滞无神地看着眼前的地图,他身边的几个年轻的参谋不停地问他一些问题,但他只是很不耐烦地挥挥手,或者干脆就不回答。
我隐约想起来,这个家伙似乎是原先第四军团还是史泰龙当家时,第七大队的一个中队长,因为年纪比较大,有过几次战场指挥的经验,又没有牵扯进当年雷切尔的叛乱,人品比较可靠,所以才配属进参谋处,在费恩离开之后,被指派负责参谋处的工作。
可是似乎从开战到现在,参谋处也没有干什么事情吧?
我对离我最近的一个年轻参谋招了招手,问:“现在什么情况?”
那个年轻的参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小心道:“呃,不知道啊……”
“不知道?!”我的火头一下子蹿了起来,“已经开战两个小时了,你们居然说不知道?还有,我明明上午开完会就让你们拿出一个作战方案来,结果到现在还是我一个人在指挥,有没有人给我解释一下?!”
那个年轻的参谋焦头烂额地回头看了看那个坐在桌前发呆的军官,喃喃道:“不知道啊……我们一直在向波文大人请示任务,但波文大人从开战以来就一直坐在那里,什么也没做啊。”
我看了看那个还坐在那里发呆的中年军官,他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我,仓皇地站了起来,满脸茫然的神色。
“你就是参谋处的临时参谋长?波文?”我冷冷看着他。
他想了想,终于木然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