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压力之下,破城,几乎是可以想见的结果。
凯的拳头紧了紧,又无奈地松开,转身对城墙下的烘干机说:“把那个也拿出来用吧,可恶,本来是想留给尤蒙冈德的!”
烘干机愣了一愣,忽然惊恐地想起了什么,一溜烟跑回去了,再回来时,却带着百十条壮汉,推着十数辆装着一座蜂窝般满是孔槽的方铁箱子的二轮推车烘干机指挥这百十个汉子,把推车停在禅达广场上,开始调整角度和方向。身后接着又驶过来二十多辆运货马车,马车上面的东西用厚厚的绿色帆布盖着,但从形状来看,是类似于箭矢的东西。
一个旗官在城头的瞭望塔上挥动两面小旗,把具体的方位、坐标传递出来,广场上的操作手们则通过旗官传递的信息调整角度和方位。
“好了。”为首的一个操作手挨个看过每一座铁箱二轮推车的角度之后,擦着满头的大汉说,“随时可以发射。”
烘干机看看左右,小声对这个操作手说:“你说,这火龙车和火龙箭的威力有多大?那可是两千第纳尔一根的箭啊,不会是埃蒙斯唬我的吧?”
操作手也看了看左右,低声道:“其实……这东西的成本不会超过两百个第纳尔,就是制作工序复杂一些,至于威力,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说话间,那边城头上的旗官再度挥动两面小旗。
“可以发射了!”操作手跳了起来,迅速跑到那一排手推车的后方,急吼吼道,“点火,全部点火!”
十几个手推车,十几个操作手同时把浸油脂的火把凑到铁箱外面延伸出的一根引线上,只是被火一燎,引线就嗤嗤地烧了起来。之后,十个操作手同时撒丫子朝后跑出了十几米远。
烘干机疑惑地看着那十几根冒着青烟的引线,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他刚打算凑近几步看个明白,就被先前说话的那个操作手生拉硬拽地拖了出去。
刚刚站定,一台手推车上的铁箱子就刷的一声喷出数米长的连串火舌,宛如一条突然降临的灭世火龙,一瞬间就斜斜越过了禅达城强,窜上了上百米高的高空。
这条火龙出现的同时,其他十几辆手推车上都纷纷喷出了万千道焰火,在半空中汇聚成了十数条矫矢的火龙,发出嗷嗷的龙吟,把大半边天空都遮挡住了。
宛如一道由烟与火组成的巨大瀑布,斜斜飞向天空。
又如同传说中的天使,张开了火焰组成的翅膀。
所有的人,不仅仅是正面面对这十数条火龙的诺德人,还有北面正在鏖战的豪杰斗士和黑暗教团的士兵,在这一瞬间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呆地抬头望向那边突兀出现的神迹。
可不是神迹么!这十数条火龙从禅达城高大的围墙里突兀地窜出来,在空中翱翔飞旋,然后突然化作万千条流星雨般的火线,如同愤怒的龙息喷吐一般,在震耳欲聋的龙吟声中,一头扎进下面密密麻麻如同黑毯的诺德人战阵之中;又好像自天外飞来的火焰瀑布,以毁灭一切的姿势,冲刷着下面的黑色人潮。
这样的画面,只在少数几次,海外岛屿的火山喷发中出现过!
可是这一刻,它们却出现在禅达城中!
在密集如雨的火线下,一面面盾牌像树叶一般被射穿,那些火线接着穿过倒霉的诺德人的身体,深深扎在地面上,露出烟尘覆盖下的箭矢本体,这一轮进攻,比诺德人常年与维基亚王国的战斗中经历的任何一次箭雨覆盖都要恐怖!
但令人震撼的事情还没有结束,空中的火雨还没有落尽,城下的河滩两岸的地面,就突然发生了一轮一轮的爆炸,升腾的火球接连不断,满是碎石的河滩,这些爆炸掀起的气浪,将遍地的碎石吹得四下横飞,毫无阻碍地钻进诺德人的盔甲里,打碎他们幸存的盾牌,掀开他们满是鲜血的头盖骨。
诺德人无法理解爆炸的发生,在他们看来,这应该是天上那些俯冲的巨龙施展的魔法,而这魔法,在一个照面中就把他们的先头部队直接化为血肉屠场上支离破碎的尸体和肉糜。
而爆炸还在不断发生,从每一根插在地上的近一米长的特制箭矢上发生,每一根箭矢都有手臂般粗细,爆炸部就是穿过盾牌扎进河滩的箭头,威力虽然不算很大,但数百根箭矢同时爆炸,在这样密集的人群中,造成的威力几乎是毁灭性的。
只是一轮齐射,诺德人的士气就彻底崩溃了,他们纷乱地呼喊着“恶魔”、“巨龙”、“怪物”之类的语言,狂奔回他们的出发地。
“给前面的黑暗教团也来一轮!”凯的眉头舒展开了,扭头朝正前方呆呆站着的黑暗教团们一挥手。
旗官连连打旗,广场上的火龙车迅速开始调整方向和角度,跟着,马车上的帆布掀开,露出堆积如山的火龙箭,上百人忙而不乱地卸货、清洗发射后的火龙车,装箭插捻。饶是如此,给全部十几辆火龙车装填完毕,也花了足足一刻钟。
在这一刻钟里,反应过来的小刚立刻嗅到了空气中一丝不祥的感觉,他想也不想,一把抢过号角,吹响了撤退的号令,接着率领几乎没有损伤的巨蛇侍卫,从几乎就要崩溃的豪杰斗士的战线中退了回来。
卡斯帕也如梦初醒,疯了一般地吹响撤退的号角,把禅达城下胶着着的教团战士,以及那只剩下两千余人的黑骑统统撤了回来。
三个军团的联军刚刚退回尤河边的战舰群,那嗷嗷的龙吟声再度重现,十数条火龙再度腾起,仿佛展开的火焰翅膀般的火雨,拖着密集的烟线,从天而降,冲刷着只剩下数千断肢残骸的北面战场。
接连不断的爆炸火光,仿佛一道火海,分割开禅达和黑暗教团。而天空中,还不断有拖着烟线的火点,一头扎进火海之中,为这浩浩荡荡的惊世大爆炸增添声势。
不管是禅达人,还是黑暗教团,所有的人都没有说话,他们静静地看着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爆炸火海,从内心深处感觉到无法言喻的震撼,以及一丝丝落寞的悲怆。
这场连绵不断、直到二十年后,仍时时被人提起的爆炸,似乎是一个终止符,为禅达这一天的激战画下了句号。
“阿嚏!”
我忍了很久,最后还是很无奈地打了一个震天响的喷嚏,眼泪都打出来了。
小瓦米很担心地趴在旁边的天鹅绒软包长椅上,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声音糯糯地说:“粑粑,你真的没有事吗?已经是今天的第一百三十七声了哦。”
我揉揉鼻子,很无奈地苦笑笑:“不知道是哪个或者哪些家伙,今天居然骂了我一百三十七次,早晚让他们知道背地里腹诽我的代价啊啊啊——阿嚏!”
小瓦米爬下长椅,跑到我的房间门口,我听见她对外面的婢女说:“姐姐,麻烦你去多塔叔叔那里帮我要两根枸杞根、一捆甘草,两包龙骨粉和白芷粉来好嘛,伦家要给粑粑治病病啦。”
我听见侍女憋着笑,应了一声,匆匆去了。
我说:“小瓦米啊,你从哪听来的这些东西啊啊阿嚏!”
小瓦米从门口扭回头,看了我一眼,说:“是伦家问龙溪姐姐学来的啦。”说完,又扭过头去,眼巴巴看着门口,似乎在等那个侍女回来。
我一下子从打趣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是啊,龙溪!那个拥有大地之守护的女人,现在应该在禅达城里,面对教团那铺天盖地压过来的大军吧。在尤蒙冈德那铁拳般的兵锋之下,禅达是否还能坚守呢?
“啊,萨菲罗斯叔叔,你来了啊!”小瓦米的声音又把我从出神中拉了回来,“粑粑今天一天都在打喷嚏,臭臭的……”小瓦米捂着鼻子看了我一眼。
萨菲罗斯亲昵地摸摸小瓦米的头,很关心地看着我,说:“怎么了,老大?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摆摆手:“先别说这些,现在禅达情况怎么样了?下午的战报好像不完整,老G居然没在禅达?还有,拉格纳是怎么回事?吃饱了撑的吗?”
萨菲罗斯走到我对面坐了下来,从腰间掏出另一卷皱巴巴的羊皮纸递给我,说:“这是刚收到的战报,还有我们埋在五大国里的眼线发回来的消息,我给整合了一下,给出了几个猜测。”
我接过那卷纸,一字一句把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从头到尾看完,一直没停的喷嚏居然奇迹般地停了。
窗外夜色深沉,这是D日的夜晚,这个夜晚,整个卡拉迪亚不知道会有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天人永隔。
“那么,这就是你得出来的结论么。”我感觉外面的夜色就像是一座大山,已经重重地亚在了我的肩上,“拉格纳身边的奥拉夫和刚德是黑暗教团的人,所以,黑暗教团或者说,尤蒙冈德的如此做派,明显是要在收拾禅达的同时,一举摧毁诺德王国。如果他真的成功了,不管是从中获取的军事收益,还是在教团内部的威望,他都会获得极大的利益,这远非赫尔或芬利尔所能相比的。真是难以想象啊,这个尤蒙冈德居然如此深藏不露。”
“不止如此。”萨菲罗斯顿了顿,说,“根据我们最新的消息,尤蒙冈德在二十年前曾经有过一个儿子,这件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后来他成为了教团的神使,他的那个儿子就在同年失踪了,至今不知所踪。时间过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确切的消息,这件事情就成为了悬案。”
萨菲罗斯说到这里就不说了,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皱了皱眉头,这小子这两年来也慢慢有了些讨厌的派头,比如说总喜欢说话说一半,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刻,这让人很想揍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