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气稍稍一收,我终于有力气动弹了,立刻脚下一点,整个人连着椅子朝后面翻去,用最快的速度逃开了。
萨菲罗斯也终于双刀出鞘,左手断雷护在身前,右手长刀微微扬起,如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伊莉娅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我甚至怀疑先前看到的恐惧根本不在她的脸上出现过,她偏头看了看手里闪烁着柔和光芒的长剑,平静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佩剑,是我们罗多克王室的家传宝剑。”
“罗多克?王室?”罗根一怔,眼里的血红色又慢慢扩散开来,他的声音逐渐开始压抑不住地颤抖:“罗多克王室是什么?一个新成立的国家?是哪个狗胆的叛逆敢如此大逆不道?我姐姐呢,罗杰呢?他们怎么不管管?他们不是说要拿回父亲母亲的基业,要一统卡拉迪亚的吗?我知道了,一定是哪个国家的流亡政府吧,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教团什么的身份,是骗人的吧!”
在罗根狂风暴雨般歇斯底里的吼声中,伊莉娅一脸怜悯地摇了摇头,月光把她绝美的脸庞映照得如此圣洁。
“可以了,罗根。”伊莉娅说:“时间已经过去两百年了,你说的那些,都已经成为历史了。”
罗根的霹雳般的吼声在这一瞬间好像被一把无形的剪刀突然从中裁断,他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我们,一句话说不出来,大厅里的氛围突然间变得诡异十足。
“两……两百年?”罗根仿佛从嗓子里挤出这几个词。
“两百年了。”伊莉娅平静道,“你和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两百年,你的姐姐和哥哥开创的强盛不可一世的卡拉迪亚帝国也在几十年前教团的再次入侵中分崩离析,光华不再。外面的天日已经改换了多遍,现在是卡拉迪亚历1260年7月10日,你们在这里已经被关了两百年!”
“不可能!”罗根咆哮起来,“明明只过了十年,你开什么玩笑!对了,一定是骗我的,你一定是骗我的!”
伊莉娅摇摇头,带着审判官式的怜悯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你只要想一想就能明白,为什么你的人出去后就没有再回来?为什么洞外的审判使看了你们一年就撤走了?为什么我们和你们的服饰、武器、盔甲都有了这么大的变化,为什么你们教团的体制该换这么大?因为已经过去两百年了,两百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虽然我对于这些了解不多,但我想,禁锢在你们这里的,应该是某种巫术或者法术。在我们进来的时候,看见洞口散落着许多白骨,无一例外是行走的姿势,毫无被外力所杀的痕迹。我想,应该是有一种神力,改变了你们这里的时间流逝速度,你们的感觉是一年,但实际上外面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一旦你们离开这块区域,这真实流失的时间就会迅速回馈在你们身上,你们就会在一瞬间老死,化为白骨!你说第一年,洞口还有教团审判使在把守,后来就没有了,这就是明证!历史上,在你叛乱的二十年后,教团的最后一丝势力被彻底地从卡拉迪亚大陆上赶走,黑暗教团守了你们二十年,就不会有人再来看守你们了,但那个时候,你们已经无法走出来,一旦出来,就是死!”
伊莉娅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了起来,那清脆的女声像一连串轰隆的炸雷,轮番炸响,不单是罗根,连我都几乎站不住脚跟了。
是啊,这么明显的道理,我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呢,被伊莉娅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我瞬间发现我们此刻面临的巨大的麻烦,或者说,危险!
我们进入这里,算算时间,到现在应该有五六个小时了,如果这里的一年等于外面的二十年,那么,换算一下,外面此刻,应该已经过去了四五天!
失踪了四五天的时间,对于外面正如火如荼的战争来说,我们的一切主动权都会丧失掉,太多的事情会发生,甚至有可能,我的第四军团基地都能在这四五天的时间里易手!
我必须迅速离开这里,至于这里埋藏的秘密什么的,教团为什么会对这里感兴趣的答案,我都顾不上了!
下定了决心,我也就肆无忌惮了,沉下心来,在心灵中与独角兽沟通,召唤它前来。但紧接着我惊恐地发现,我完全联系不上独角兽,这里好像是与世隔绝的一方天地。
只有用腿跑了!
我刚转过这个念头,罗根忽然发出了一声怪异的轻笑声:“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
罗根接着抬起头,一双眼睛已经彻底变成了血红色,连眼白和瞳仁的界限都消失了。“……那你们就统统留下来陪我吧!反正出去就是死,我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外面来的人了!”
说完这句话,罗根瞬间拖着熊熊腾起的黑雾闪现在我们身后,把守住了进门的位置,我们三个被他挡在了里面。罗根的大手一伸,裹挟着重重黑雾抓向伊莉娅手里的长剑。
月光在瞬间暴涨,伊莉娅在一息之间,浑身上下一下子笼罩了三层月光环,手里的长剑闪电般迎着罗根的手刺了过去,从剑身上蓄势待发的月光华可以想见,一旦刺中,罗根将会在如此高密度的光束中直接蒸发。
但就在罗根的手快要接触到剑刃的瞬间,忽然身影一闪,鬼魅般的速度,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伊莉娅的身后,轻飘飘的一个肘锤砸向伊莉娅的背心。
仿佛琉璃破碎的声音,连串的咔嚓声中,笼罩在伊莉娅身上的三层月光环在一瞬间同时粉碎,接着是重重的撞击声,伊莉娅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跌跌撞撞向前倒去。
“萨菲罗斯,帮忙!”我睚眦俱裂,大吼一声,就同时拔出了雷瓦汀剑和诸神之黄昏匕首,扑了上去。
但我刚动,罗根就一闪之间出现在我面前,眼睛看都不看我双手的神器,当胸一拳朝我擂过来。
也许是真的太寂寞了,想把我们几个人活着留下来,罗根并没有动用背上那把剑柄修长,剑鄂上镶嵌着猎鹰图腾的长剑,下手间也留下了余地,我只感觉一团绵软的力道袭击在我的胸口上,然后就是一麻,紧接着我整个人就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在空中风车般旋转着,撞在了巨大的石柱上。
这么一下,我感觉肋骨好像断了两根,肩膀也脱臼了,内脏的损伤更是严重,短时间里我估计是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
罗根缓缓收回了拳头,偏过头去看一旁的萨菲罗斯,睥睨之间霸气十足,不愧是当年那个几乎毁掉整个卡拉迪亚的乱世枭雄。
“留下来,你们就不会死!”罗根慢慢说,“我保证!”
伊莉娅挣扎着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她居然还有继续战斗下去的力气,她银牙紧咬,因为伤痛而渗出来的冷汗把金黄色的刘海黏在额头上,看起来多了几分凄楚。她缓缓举起长剑:“你死心吧,我们是绝不会抛下正在受苦受难的祖国不管,在这里陪你这个老朽的罪人的!”
这一句话明显戳中了罗根的死穴,他愣了愣,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有趣,有趣。”罗根的声音变得像铁铲刮锅底一般地刺耳难听,“既然如此,就让我这个老朽的罪人,先一步送你们赴死吧!”
说完,他反手缓缓拔出了背在背上的长剑,伴随着那把剑一寸寸出鞘,修长黝黑的剑锋立刻传来越来越强烈的嚣动,仿佛成千上万的死灵在哭喊、怒吼、咆哮。
我立刻打了个哆嗦,这样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当初在荣耀骑士团驻地,法蒂玛的死让我暴走,所有的仇恨居然污染了圣剑安都瑞尔,从那一刻起,剑身上那些黑色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发出这样的声音。
“圣剑克索米尔,以主之名,诛杀我的敌人!”罗根喃喃祈祷着,紧接着,黑色的气息仿佛喷泉般从剑身上喷涌出来,把他彻底淹没。
呛啷一声,罗根的身影再度闪现在伊莉娅身后,漆黑的长剑仿佛审判的漆黑闪电,刺向伊莉娅身后,却在间不容发之间,被伊莉娅反手用剑挡开。
但也只是挡开而已,伊莉娅紧接着被黑剑上传递过来的巨大力量整个掀飞出去,好像暴风雨里的一叶扁舟,她重重撞在石柱上,又顺着石柱滑落在地上,脚步趔趄,勉强倚柱站立,右腰的铠甲被黑剑的剑锋像裁纸一般裁开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
“不要妄想依仗格拉姆德林的力量苟且偷生!”罗根低吼着,他迅速地挥舞了两下黑剑,剑身上的黑雾仿佛猛然惊醒的巨龙,织成一片烟网,闪电般扑向了剧烈喘息的伊莉娅。“地龙震雷!”
我的眼皮猛地一跳,地龙震雷!那不是尤蒙冈德的必杀绝招么,无坚不摧,无可抵挡!
“危险!伊莉娅,快闪开!”我焦急之下,不顾自己沉重的伤势,使尽全身力气喊了起来。
伊莉娅偏头看了我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但我从她的眼神里明显看出了那些罗多克战士们赴死前的果决。
“拔刀术断雷!”漆黑的烟网中,一道明亮耀眼的电光突然间刺出来,仿佛滚滚黑云终于酝酿出了一道雷霆,一出现,就刺入了烟网最深处。
萨菲罗斯出手了!
断雷短刀直指罗根的咽喉,刀身上闪烁的霹雳闪电在这一刻居然丝毫不亚于芬利尔的声势,这么近的距离上,一旦被这一刀刺中,即便是强如罗根,也只有饮恨当场。
罗根冷哼了一声,地龙震雷使到一半忽然消散,滚滚黑烟一下子散开来,恰好把欺入近身的萨菲罗斯裹住。
糟糕,萨菲罗斯有危险!我再度惊得险些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