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移民们跑回造船工场里,从那里扛来铲子、十字镐和斧子。然后在那里,用泥土和砍倒的树木,在几小时内,终于筑起了一道高3英尺、长几百步的堤坝。当工作干完时,他们觉得好像才干了几分钟似的!
真是及时。那些液体物质几乎立刻就到达了堤坝下部。那岩浆河像一条涨潮的河流般往上涌,试图漫过河堤,威慑着要越过这道唯一能阻止它侵入远西森林的障碍……但那道堤坝终于顶住了,可怕地僵持了1分钟后,岩浆便泻入了落差20英尺的格兰特湖中。
此时,新移民们喘着气,一句话也没说,呆呆地看着这场水火之战。
这水火之争是一幅怎么样的场面啊!怎么样的笔墨才能描绘出这种惊心动魄的可怕场面,怎么样的妙手丹青才能把它用笔画下来呢!水一接触到沸腾的岩浆,就咝咝地化为蒸汽。蒸汽旋风般地闯向空中,直冲云霄,好像是一个巨大的锅炉阀门被突然打开似的。但是,不管湖里的水有多少,它终究是要干涸的,因为湖水无从补充,而那股湍流有着一个永不枯竭的源头作补给,源源不断地倾泻下新的白炽物质波浪。
第一股流进湖里的岩浆立刻就凝固了,并积累起来,不久就露出了水面。新的岩浆又在它们表面流过,也凝结成石块,慢慢地向湖中心扩展。这样就堆成了一条堤坝,有把湖填平的危险。但湖水却不会泛滥,因为过多的湖水都蒸发成水汽了。空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咝咝声和噼啪声,被风吹走的水蒸气又凝结成雨点降落在海面上。堤坝在不断伸长,凝固了的岩浆一块一块地堆积在一起。过去平静的湖面上出现了一大堆热气腾腾的岩石,仿佛是一次地壳上升运动使成千上万块礁石露出了水面,势不可挡的岩浆湍流一窝蜂涌进湖里3小时以后的情景,就像湖水在一阵飓风中翻江倒海,然后突然遇到了严寒而冻结的情景一样。
这一次,水要被火打败了。
然而,岩浆泻向格兰特湖对新移民们来说还是一件幸事。他们有了几天时间喘口气。眺望岗、花岗岩宫和造船工场暂时幸免于难。因而,这几天时间,他们必须好好加以利用,进行铺船板和填塞船身缝隙的工作。然后,只要基本上能用,哪怕还没安装上帆缆索具,众人仍可以让船下水,在船内避难,现在存在着威胁到毁灭海岛的忧虑,留在陆地上就再无任何安全可言了。至今为止一直很安全的花岗岩宫这个藏身之所,随时都有被它的花岗岩壁崩封的可能!
在接下来的6天里,从1月25日到30日,新移民们在造船工作中,干了20个人才能干完的活儿。他们偶尔休息片刻,火山喷出来的火焰催促他们日以继夜地工作。岩浆仍一直在往外涌,但或许没那么澎湃汹涌了。幸好是这样,因为格兰特湖几乎被填平了。要是新的岩浆流过旧岩浆的表面,它们必然要漫到眺望岗上,然后从那里流到海滩上去。
如果说海岛的这一边部分被保住了,但西部地区却不是这样。
事实上,第二股沿着瀑布河河谷而下的岩浆,由于河谷宽阔,两岸地势平坦,途中根本没受到任何阻拦。于是,白炽的液体漫穿过远西森林。在一年中的这个时期,树木的水分已被酷热烤干了,森林瞬间起火,火势同时在树干和高处的枝叶中蔓开,交织在一起的枝叶助长了这场火灾。树顶上的火焰看上去甚至比地下的岩浆流蔓延得还快。
此时,惊惶失措的动物,如猛兽,还有其他的像美洲豹、野猪、水豚和各种飞禽,都逃到了感恩河岸上和气球港路以外的冠鸭沼泽地里。但新移民们都忙于干活,甚至无暇顾及那些最令人生畏的野兽。再说,他们已经离开了花岗岩宫,甚至不想在“烟囱管道”里寻求庇护,而是在感恩河入海口附近搭了个帐篷露宿。
每天,赛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莱都登上眺望岗。有时赫伯特陪着他们去,但潘克洛夫却从来不去,他不忍心看到这个遭到严重创伤的海岛的惨状!
的确,那是一幅令人心痛的场景。海岛的整个森林地区现在已经化为灰烬,只有蛇形半岛尽端还有一簇绿树。到处遍布着一些被烧焦的光秃秃的树桩,面目狰狞。被火烧过后的森林比冠鸭沼泽地还荒凉。岩浆简直无孔不入。过去这片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树林的土地上,现在只剩下一堆荒芜的火山凝灰岩。爆布河和感恩河的河谷再也没有一滴河流到海里去。要是格兰特湖也完全干涸了,新移民们就没有任何办法解渴了。但幸好湖的南端幸免于难,形成了一个池塘,容纳着海岛上剩下的全部饮用水。火山脉络向海岛的西北部延伸成崎岖不平而且盘根错节的棱条,像一只抓在土地上的巨爪。一片肥沃的土地,覆盖着森林,被河水浇灌着,盛产出农产品,顷刻间变成了荒凉的岩石,要不是新移民们早储藏了食物,他们甚至连生活都没着落,这是多么令人揪心的场面,多么骇人的情景和多么令人遗憾的现实啊!
“真令人心碎啊!”一天,吉丁·史佩莱说。
“是的,史佩莱,”工程师回答,“但愿上帝给我们足够的时间造好这艘船,它可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避难所啊!”
“赛勒斯,您有没有发现,火山似乎要平息了?它还在吐出岩浆,但量少了,要是我没弄错的话!”
“这倒不重要,”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大山深处的火一直还是炽热的,海水随时都可能灌进那边去。我们就好比处在一条船上的乘客,船着火了,但又无法扑灭,而且火迟早会烧到火药库!干吧,史佩莱,干吧,不要浪费时间了!”
又过了8天,也就是直到2月7日,岩浆仍在继续蔓延,但暂时还维持着现状,赛勒斯·史密斯最担心的莫过于那些液体物质会流到海滩上,要是这样的话,造船工场就难逃灭顶之灾了。而在这段时间里,新移民们感觉到海岛的骨架在颤动着,这使他们忧心到了极点。
2月20日了。还需1个月时间,船才能下海。海岛能否坚持到那时呢?潘克洛夫和赛勒斯·史密斯的意思是,只要船壳足够密封,就让船下水。甲板、船舷、内部安装和帆缆索具都可以以后再装上,最重要的是新移民们在海岛之外有一处安全的藏身之所。甚至或许最好把船开到气球港去,也就是说,尽可能离火山爆发中心远些,因为如果停在感恩河河口的小岛和花岗岩壁之间的话,万一海岛发生了崩塌,船就有被压碎的危险。于是,新移民们集中精力赶做船壳。
就这样到了3月3日,估计再过10来天,船就能下水了。
在旅居林肯岛的第四年间,历尽了诸多磨难的新移民们心中又燃起了希望!自从他的领地遭到毁坏化为废墟那天起一直沉默寡言的潘克洛夫,似乎也有些走出了心头的阴影。说实在的,他此时只想着这艘船,这寄托着他的所有希望。
“我们会把它造出来的,”他对工程师说,“我们会造好它的,赛勒斯先生。再说也是时候了,因为季节不等人,很快就是秋分了。也好,要是必要,我们可以把船停泊在塔波岛,到那里过冬!可是林肯岛之后,塔波岛不知又会发生什么事呢!啊!我的命苦啊!我不敢相信,竟会见到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呢!”
“我们赶紧干吧!”工程师一成不变地回答。
于是,众人争分夺秒地工作着。
“我的主人,”几天后,纳布问,“要是尼摩船长还活着,您觉得这一切会发生吗?”
“会的,纳布。”赛勒斯·史密斯回答。
“我呀,我才不这么认为呢!”潘克洛夫在纳布耳边小声地说。
“我也是。”纳布一本正经地回答。
在3月份的第一个星期里,富兰克林峰又变得很危险。成千上万条玻璃丝似的熔岩雨点般地落到地面上。火山口再次盛满着向火山各个方向蔓延的岩浆。那湍流在凝固的凝灰岩地面上跑过,把第一次爆发时残存的几棵枯树也摧毁了。这一回,奔流沿着格兰特湖西南岸,漫上了甘油河,并侵入眺望岗。这给新移民们工作上带来的最后一击是可怕的。磨坊、家禽饲养场的建筑物、厩房荡然无存。受惊的水禽消失在四面八方。托普和杰普显得最为惊骇,它们的本能告诉它们大祸即将临头了。海岛上的不少动物已经死在第一次火山爆发中。那些幸存下来的除了有些躲到眺望岗上外,都别无藏身之处,只好躲到冠鸭沼泽地里。但这个最后的避难处终于对它们关闭了。因为岩浆成河,漫过了花岗岩壁边缘,开始向海滩上泻下它那火一般的瀑流。这种极度恐怖的场面是无法描述的。在夜间看它,上部纷扬着白炽的蒸汽,下部是沸腾的物质,犹如一座熔岩的尼亚加拉大瀑布!
新移民们被困在最后的防线里,因此,尽管船的上部缝隙还未填好,他们还是决定让船下水!
新船下水需于次日,即3月9日清晨进行。于是,潘克洛夫和艾尔通着手忙着各项准备工作。
但是,8日晚到9日间,一股巨大的蒸汽柱从火山口喷出来,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直冲上3000多英尺的高空。显然,达卡岩洞的岩壁在气体的压力下裂开了,海水通过中央通道涌进了那喷火的深渊中,突然化成了蒸汽。但火山口没有一条足以排出这些蒸汽的通道。因而,一阵在100英里之遥都能听到的爆炸声震撼了大气层。山峰的碎片掉落进太平洋里,几分钟后,海水便淹上了林肯岛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