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来一盏灯笼,照出模糊的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好似邵怀春白天见过的钱掌柜,还有一个瘦高个儿跟在旁边。两人在库房前面站住,似乎在说些什么。
果然是有内贼啊,只是没想到天水绸庄的掌柜竟然坑了自己的主子,这么做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一开始你说要来蹲点的时候我还不信,但没想到,这世上还真的有人这么傻啊!”邵怀春感叹道,捅了一下三宝,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嘘!”三宝冲她呲牙,示意她小声些,然后悄无声息地向前爬去。邵怀春大惊,一把拉住他的腰带,急声问道:“你干嘛去?”“那个高个子的,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近一些能看清楚点。”邵怀春听他这一说,才讪讪松手,刚才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这小子要上前和那两人拼命呢。对方两个大老爷们,要打起来她们两个可不是对手。不再多话,她只能跟在三宝的屁股后面向前挪去。
二人在距离库房不到五米的地方找了棵老槐树,在后面猫着。只听得那两人一开始说着话,到后面好像发生了争执,声音也不由得大了起来。距离如此之近,听得一清二楚。
“······这和一开始说的不一样啊。”钱掌柜的声音似乎有些发抖,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
“上头说的话,你和我都没有资格反对,照办就是了。”那个高个子直挺挺地站着,手里似乎提着什么东西,天色太暗也看不太清楚,灯笼的照明度又不太够,邵怀春瞅的眼睛都发酸了。
听了那人的话,钱掌柜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迟疑道:“可是,可是这么做了,我该怎么办?主子已经来到了安州,今天还让三宝带着一个人来试探我,说明之前的事已经让他对我起疑了。”
“所以上头才吩咐我们这样做的,今晚之后你主子恐怕就没有时间来管你的事情了,到时候有的是麻烦等着他呢。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留在这安州城,托的时间越长越好。”
“可是······”
“别忘了你的儿子,他可是吵着要见你呢。”
钱掌柜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咬着牙说道:“你们答应我不会伤害他的,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放心,他好的很,今晚过后,你们父子二人就能见面了。”
二人又说了些话,半晌之后,钱掌柜似乎下定了决心,掏出库房的钥匙开始开锁。清脆的开锁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看到二人一前一后进去之后,邵怀春的眉头一跳,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了那个高个子手里提的什么东西了。
三宝的身子向外探了探,然后小声说道:“我想起那个人是谁了!”“你认识?”邵怀春先压下心里的疑虑,惊讶的看着他,心想这天水绸庄也太倒霉了吧,接二连三的出状况不说,现在看来还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姓戚的,你的人缘也太差了点吧?
“那个人是城西永盛商行里的人,我以前见过两次,和我们是死对头······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三宝说着就要从树后走出去。邵怀春一把拉住他,小声说道:“你不用去看了,我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你知道?”“那个高个子手里提着个东西你看到了吗?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是油!他们想放火烧布!”
三宝一听,不由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从他们刚才的对话可以看出,之前绸庄出现的问题肯定是这个钱掌柜搞的鬼,而他的背后可能还有人指使。他们上头的人想把戚叶白拖住,那就只能把事情闹大,你想想库房被烧,绸庄里的损失一定很大,到时候最头疼的人是谁?”
“······当然是主子了!”
“所以说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放火,还是去阻止他们?戚叶白有没有说过什么?”
“那是主子,你怎么能直呼名讳!”在这个时候,三宝还不忘捍卫自己的上司。“不过,主子什么也没说啊······这可怎么办?”终究还是个孩子,三宝遇到这样的事情只能急得团团转,却拿不出办法来。
“好了,你急什么?”邵怀春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心想那姓戚的不仅虐待童工,还让他办这么有危险的事,果然是个阴险小人。“你还不赶紧去找人来帮忙,我想办法把人拖住,快去!”
“可是对方有两个人······”你这小身板,行吗?
“放心,我不会傻到和他们正面起冲突的,”邵怀春斜眼看着他,“我说,你再在这里磨蹭,就真的来不及了哦。”
“······嗯,那你小心点。”三宝虽然不放心,但事情紧急,只能照她说的办。
“那姓戚的果然是拿我当枪使呢,即使知道会让幕后黑手起疑还是这样做,那就说明他对这件事的信心很足······摩西摩西!有谁在吗?在的话吱个声呗······他不会真的让我和三宝两人摆平这件事吧?”
三宝走后,邵怀春鬼鬼祟祟的在四周摸索了半天,就是没有发现想象中的“外部支援”。她以为戚叶白既然会用打草惊蛇这一招,那肯定会留有后手的,虽然说用她一人当先锋就足够了,但他难道就没想过多派几个人以防万一?还是说她想错了?现在只有她这么一个光杆司令,到底是在这里等着三宝搬救兵,还是大无畏的充当董存瑞冲进去?
就在邵怀春犹豫的当口,就见库房内闪过一道火光,在漆黑的夜色中摇曳了一下,就好像是一个跳着妖艳而又诡异的舞蹈的美女。邵怀春打了个激灵,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来不及再多想,双脚已经向那道火光飞奔过去。
这个当口,她还不忘自我调侃一下:自己真像一个奔向自由的舞者。
真的自由了!
不,只能说,她是脱离了戚叶白的“黑暗统治”,奔向光明的明天了,但未来是怎样的,她还不知道。
邵怀春坐在晃动的马车内,感觉一切就好像是她做的一场梦,到现在梦还没有醒。昨夜发生的事情太过惊心动魄,她虽然说没有很完美的完成任务,但也没把事情搞的太糟糕,所以对戚叶白也无太大的愧疚感。再说那个人竟然骗她骗的那么惨,说什么给她吃的是毒药,还“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什么嘛,当她是傻子骗的那么开心。
掀开车帘的一角,邵怀春发现路边杂草枯黄,偶有几根绿色钻地而出。而远处的农田像是田字格一样纵横交错,田里的麦子碧油油一片,看着确实让人心情舒畅。她现在所在的车队要去的是一个叫“西山”的地方,具体在哪里她当然不知道,为的是参加一个姓玉的老头子的寿辰。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要去参加一个不认识的老头子的生日?这一切,还要从昨晚说起。
话说邵怀春一股脑的冲着库房跑去,进去了才发现里面的两个人正好整以暇的等着她呢。钱掌柜故作镇静的看着她,一副果然是你的模样,而那个高个子手里拿着个点着的火把,阴阴地笑着说:“等你好久了,我要是不点火把,你还不打算出来是吧?这招叫引蛇出洞······怎么,来的就你一个人?”说到这里,高个子似乎也很诧异,还不相信地朝门口看了几眼。
这一看,把邵怀春的火气给看出来了,心想叫你看不起我,等会三宝叫帮手来让你们好看!当然这些话她是不可能傻的说出口的,只得故作神秘的说道:“就我一个人怎么了?我一个人也可以搞定你们两个!”这话说出去明显底气不足,但在听的人耳中却有了些许作用。高个子看了眼钱掌柜,后者冲他摇了摇头,拿着灯笼的手已经发起抖来。
“哼,就算你有再大本事又能怎样?我只要把这些点着了······”说着,就将火把靠向离他最近的货架,这一层放的是上好的蜀锦,正是邵怀春辛辛苦苦摆上去的。
“别······”这个字刚脱出口,只听得外面响起了震天锣声,紧接着隐约传来一声“走水啦!”然后就是喧闹的嘈杂声。声音似乎从西面传来,只见高个子脸色一变,急忙跑了出去。透过枯枝树干可以看到西边的天空像是掉进了一个太阳,映的夜色都明亮了起来,距离这么远,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股子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