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没事吧?”三宝担心地问道。他当时跑出来搬救兵,谁知道还没摸到大门就被人揪了出来,说什么小孩子不宜参与到这样的事情中来,害他只能在外面苦等。现在看到邵怀春平安走出来,小心肝虽然放了下来,但也担心她身上受了伤,所以一双小手开始在邵怀春的身上摸索起来。
“干嘛呢?非礼吗?”伸手拍掉那双小黑手,邵怀春白了他一眼,她当然知道三宝担心自己,但此时她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把话语往表情上转移。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三宝无辜地看着她,“我在这里等着也是担惊受怕的啊,但他们又不让我进去,所以我只能求老天保佑你别出什么事,毕竟是我带你来的这里,你要是遇到危险,我以后怎么安心啊!再说我也没法向主子交代······”
“够了够了!”摆手打断他的话,邵怀春有气无力地对他说道:“要感到内疚的人是你的主子,而不是你。你一个小孩子就算再能干又能厉害到哪去?就算他在这件事上布有后手,但如果有个突发状况,谁能保证我们两个的安全?”想到被人拿来当炮灰这件事,就觉得有气,又忍不住叫道:“他这不叫自信,叫自大!自恋!”
三宝这次没有开口维护主子的名誉,因为他觉得眼前这人今晚受了刺激,精神不太稳定,还是不要刺激她的好。
“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小蓝哥他们都走的没影了,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太安全。”之前还能看到的一众人,因为他们两人的耽搁,此时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三宝觉得有点不妥,便开始拉着邵怀春的衣袖往前走,奈何这人不是很配合他。
“有什么不安全的,我们一没财二没色的,有眼力的都懒得来抢。”邵怀春甩了甩袖子,就是没甩掉那只手。
“你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好不好?”
“这怎么是不吉利的话?应该是吉利话!因为没钱,所以没人来抢,你也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
“不要再说抢不抢的话了!”
“为什么不······嗯?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邵怀春在空气中嗅了嗅,感觉有股花香味在鼻尖蔓延开来。
三宝抬头用力吸了口气,点了点头,疑惑道:“是有股香味,但这附近没有脂粉店或者花店啊······”
远处的救火工作应该是到了尾声,传来的声音也比之前小了很多。邵怀春抬首向那个方向看了一样,发现之前红澄澄的天空已经暗淡下来,像是垂暮的老人般奄奄一息。两人在这条寂静的小巷子里站了一会,然后又开始向前慢慢走去。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累了,邵怀春觉得自己的双腿越来越没有力气,到最后甚至连走一步都觉得困难。
“······三宝,我不行了······”好想睡。
“······”一直拉着她的三宝,头垂的低低的,还没走两步,突然放开了她,整个人倒向地面,发出沉闷的一声。
这一下,邵怀春也发现了不对,她想弯腰把三宝背起来,但却发现力不从心。困顿的睡意席卷而来,让她再也坚持不住,晕倒在三宝身旁。
“得得得······”突然出现的一辆马车从转角处驶来,马蹄声在这寂静而又空旷的巷子里显得很是突兀。车子在二人身旁停下,从车辕上下来一人,把不省人事的邵怀春扛上了马车。车帘掩上后,车夫又坐在了驾车的位置上,赶着马儿继续前进,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向倒在一旁的三宝一眼。
永盛商行的那场大火在第二日顿时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众人的目光一致投向西面,有幸灾乐祸的,有惋惜的,当然也有暗自庆幸的。商行相邻的几家铺子损失甚小,这让各位东家都安了心,甚至有人看着自家被烧焦的院墙暗自嘀咕:这场火该不是长了眼吧,把该烧的地方一个不落的烧个精光,不该烧的地方草草而过。
商行的损失可想而知,而就在众人猜想这场大火的起因时,谁也没有料到永盛商行的东家却坐在了安州城最有名的“楚湘阁”里。
楚湘阁是个建在臬水湖边上的酒楼,二楼临空架在湖面上,开窗就可以看到湖面上的风景。花船行过时,还可以看到上面姑娘的丽容艳姿,运气好的话更是有攀谈的机会,而酒楼就是借此吸引了不少风流人士来此。
说道臬水湖,这可是安州城的一大特色,这里的湖水清澈透底,有如一块碧绿的宝石,春夏时分岸边的景色更是引人入胜。而这座湖里盛产的鲤鱼更是肥美,楚湘阁临水而建,特色菜中当然少不了这一道。
戚叶白倚栏而望,春日的阳光透过湖水折射到脸上,显得肤色有如白瓷般光滑细腻。他拿起专门给食客准备的鱼食投入湖中,不一会儿便引来了一片鱼群,平静的水面开始沸腾起来,有如某人的心思。
永盛商行的东家是个满肚肥肠的中年大叔,普通长相,一双狭小的三角眼透露着精光,十根粗短的手指上带着六个金银翡翠的戒指,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光芒。
徐礼文拨弄着右手上的白玉扳指,一双三角眼瞄了瞄正悠闲自在的戚叶白,有些沉不住气,假假的笑着说:“怎么,戚老板今天请我来,只是为了喝口茶么?”戚叶白没回答他的话,只是笑道:“这楚湘阁的风景不错,但晚上来的话却又是另一番景色,其实我本来想和您约在晚上见面的。”
徐礼文抹了抹脖子上的汗,觉得那笑有些瘆人的慌,呆呆的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晚上不好捕鱼啊。”
那徐礼文一惊,讪讪笑道:“戚老板真爱说笑。”
“说笑?难道我这人很幽默吗?”戚叶白拍了拍手中的碎屑,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后走到桌旁坐下,拿起茶杯轻抿一口。徐礼文被他这句话问的很是尴尬,心里想着自家那个不知生死的二掌柜,暗自恼怒,但面上只得干笑着。
“瞧戚老板说的,您身为咱们南陵朝的皇商,生意做的如此之大,谁又不知道您为人随和······”睁眼说瞎话,谁不会啊?
“徐当家客气了。”戚叶白笑得温文尔雅,好似没听到对方话里的讽刺之意,随即又说道:“话说昨晚,您的商行应该损失不小吧,怎么会如此不小心呢。”揭人伤疤的事,他最喜欢做了。
徐礼文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暗骂道这火还不是你放的,现在却在这里假装好人,真是阴险至极。戚叶白见他如此,笑得更加畅怀了,“说起来,自戚某来到这安州城也有六日之久,徐当家做为这里的商业之首,这地主之宜可没有你们的二掌柜做的好啊。”
“······不过,您手下的人办事还真有点意思,虽然我很明白他想来拜访我请我去做客的心理,但也不必如此之急,连天亮都等不得,非要在半夜来请人,这也太心急了吧。”看着自己白皙好看的手掌,好像能从中看出一朵花似的,戚叶白继续温柔地给对方施加压力,“而且,他好像把我住的地方搞错了,戚某在这里的别馆虽然不大,但也挺好找的,不是吗?徐当家?”
是,还是不是?这话当然不好回答。徐礼文拿起茶杯胡乱的喝了两口,他的心里有些慌乱,但一想到身后之人,不由得又生出几许勇气,“戚老板,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我能有什么误会?徐当家愿意给戚某解说一二吗?”戚叶白起身走到二楼的栏杆边上,俯身看着平静的湖水,之前夺食的鱼群早已不见踪影,只余下水底浮动的水草。不等对方回答,他又接着问道:“您说,是人活的舒服,还是鱼活的自在?”
这一问题让徐礼文一愣,感觉这人说话跳脱的太厉害,让他有点招架不住。但还是走到对方身旁,伸长脖子看着湖底,笑着说:“这人有人的活法,鱼也有鱼的活法。不过,鱼终究是要被人食的,所以我觉得还是做人舒服些,至少不会被端上桌子被人宰割。”
“是吗?”戚叶白转头看着他,虽然笑着,但却让人感到一股寒意,“我倒觉得徐当家您做的事,有点像是自己蹦到桌子上,任人宰割。”
徐礼文只觉得浑身一寒,突然想到对方虽然年轻但是手段狠辣,身后更是有惠王世子撑腰,自己这个出头鸟是不是做的有欠考虑?
“······戚老板,您说笑了······”离此人太近,让徐礼文生出一股不安全感,他偷偷向后撤了一脚,暗自后悔没把外面的家仆带进了。
“徐当家,你在怕什么?”戚叶白周身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神色中带着一抹温柔,但在对方看来却又有着说不出的阴森味道。
昨夜的大火让徐礼文有些怒极攻心,所以今日才会应邀来到这楚湘阁,本想着能借此扳回一局,但看现在的情形却是对自己极其不利。他暗自后悔没有把那四个身怀功夫的家仆带在身边,那样最起码人身安全有个保证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害怕对方耍什么阴手,害他提心吊胆的。这样想着,肥胖的身形就要向外间走去,却不想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仰去。
看着对方向自己这方向跌了过来,戚叶白脚下一转,变了个方向。任由徐礼文那巨大的身形越过了他去,跌落栏杆,伴随着一身惨叫坠入春日的湖水中。
这浪花溅起的高度果然和坠入的物体大小有关。戚叶白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抹去溅在脸颊上的水珠,看着在水里不停扑腾着的巨大人影,轻叹一声:“好大的一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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