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了数日,烧退了又起,起了又退,第一波因她而受波及的就是满朝的太医,幸运点的只是被罚了薪饷,倒霉点的便给直接推出午门后斩了首,第二波便是好嚼舌根的宫女太监,下场自是比太医们好不到哪去,最后一波是朝上大臣上书劝皇上“以民为天,匆贪美色”,有的丢乌纱,有的性命不保。顿时,皇宫里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当朝天子,落个身首异处。
暴君!昏君!德恩太后右拳奋力锤向桌面,右手立时麻木,吓得一旁的闻英赶紧奔过来检查她右手。
“闻英,”胸口不住的起伏,德恩太后几乎是从嘴里咬出的每一个字,“你去传旨,命莲生一会儿去‘天盛殿’,还有,立刻去‘无须观’把那男子找来,一刻都不能拖了,再拖下去,不知道还要有多少人因这妖女枉送了性命!”
闻英领旨。
……
浓烈的苦药汁灌进喉口,忍不住咳着,有人轻拍她的后背,这人的力道相较于两天前的小上很多,费力的挑起眼皮,印进眸里的是巧儿担忧的神色,腕间冰凉,眼神下移对了一双温文焦急的黑眸……
“小宫医,你确信你的医术高超吗?”喜儿在一旁急得直跳脚,瞧着自家主子又是这般晕沉的醒来,忙问到正在给莲生把脉的年青宫医,这宫医面目平凡,生得一双浓眉大眼,从入“降福宫”后就见他眉头一直深索。
“闭嘴!”巧儿忍不住回头低喝,直到见喜儿乖乖闭嘴不再开口,目光才移回,深深的望进宫医的眼里,语重心长道:“她还好吗?”
年青宫医翻开莲生半开的眼皮,见那原本的剪水瞳眸竟泛着混浊,面皮一动,那微白的唇抖了抖,“还好。”低首从药匣里翻出纸笔,就着床沿写了一张方子,然后递给巧儿,“你去按方抓药,切记每一味药的正确无误。”顿了顿,又转头向喜儿,“拜托这位小姐姐,你去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得入内。”
巧儿正接过方子正要出门,见喜儿犹豫些什么,一气,拧起她的耳朵,直拧得喜儿哇哇叫,“死丫头,宫医的话你没听清吗?”
“听是听清了,可是……”听说这宫医是新入宫来的,这时候,人人都巴望着快些出宫,这人却入宫来,他不让其他宫医一起陪同,更是有意支开她们,屋内只留他跟娘娘两人,这事若是给好妒成性的皇上知道了,她们就算有十颗头都不够砍啊!
一路揪着喜儿出门,巧儿才放开手,低声问:“喜儿,你想不想娘娘好起来?”
“喜儿自是想娘娘好起来。”
“那就守着,好好守着,连一只苍蝇都莫叫它飞进来!”
喜儿缩了缩肩,突然觉得这件差事分外重,不禁要求道:“巧儿姐姐,喜儿去抓药,你留下来……”
“抓药?你可懂得识药?”见喜儿摇头,忙拿着方子向御药库而去。
屋内,年青的宫医没有一丝迟疑的解开莲生的褒衣的丝带,将她扶起身,那褒衣便顺着香肩滑落,徒留一件月牙白色的抺胸,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一个方木小盒,打开,里面是淡绿色的膏体,以指尖沾了些许,然后点在莲生背上,掌心下是她滚烫的后背,他不断的揉搓着,借着以这薄荷凉膏来为掌下人散去那抑郁在身体内的热气。
莲生并非全无知觉,只是头脑太沉,忽而听到身后的男子轻咳一声,那咳声分外熟悉,想呼喊,却发不出半丝声响。
“降福宫听旨!”门外有太监高呼一声。
年青宫医的手微一僵,但并未停下动作。
“公公在此读旨即可,我家娘娘重病,不能起榻接旨,还望公公莫怪。”喜儿跪在地上,内心的恐惧被强压下,面上表现在的波澜不惊。
闻英看了看喜儿,又回首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心下迟疑了下,想起宫中连日来的血腥,最后展开手中的黄旨,朗声道:“吾朝太后有旨,莲妃半刻后‘天盛殿’面圣,钦此!”
“降福宫接旨。”起身接过圣旨,对着闻英低首道:“公公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