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澜!”
男子声音嘶哑,琥珀色的眸中盈着浓浓恨意,倾城绝色的脸庞疯狂地扭曲。一头金发和一袭黑裘披风随狂风在身后舞蹈着,不复以往的邪魅,犹如一只猎豹,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漫天大雪无情地溅落在两人身上,天地浑然一色,使人发颤。
男子盯着手执剑的女子,一步步逼近,冷酷而狠戾。
“为了他,你当真要杀我?”男子厉喝,女子执剑的手不住地颤抖。
猛然想起与那邪魅男子的过往,花前月下的缠绵,执子之手的缱绻,海枯石烂的誓言,头痛欲裂。
男子见女子犹豫,仰天疯狂地大笑,仿若失了魂一般。
“哈哈……我这个傻子……”
男子修长的手倏然握住剑刃,使剑尖直抵咽喉。琥珀色的眸中爱恨交织。鲜血顺着手臂滑进袖中。
“或者你杀了我,或者跟我回去,我不逼你,你自己选择。”男子无情道。
说是不会逼她,可他给的两个选择,都会令她后悔一生。
卞国的生存与否,全凭她一念之间。
男子身后泱泱大军赶来,看着这一幕,都为皇上捏了一把汗。
“天尘,我不会自私的让你放弃你的子民,更不会亲手杀了你。”女子笑容明媚,眼光坚定。
这坚定的目光令男子心底狠狠一颤,顿时警醒,心中忐忑不安。
女子猝然拔剑,脚尖一蹬地,飞身向后,笑容灿烂道:“或许,我还有一个选择。”
果然!男子猛然反应过来,女子已伸长了臂,将那把剑,狠狠地刺进胸膛。
“不……”
鲜红的血染红了女子的白衣,也映红了男子疯狂的眸眼。男子的眼瞪到了极限。
女子释然一笑,纤弱无骨的身躯缓缓如一瓣凋零的白莲缓缓下沉,男子疾步向前,接住她慢慢下沉的身躯。
女子的唇张开,发出细微的声音。
他连忙将耳贴近了她的唇,才听到那微弱颤抖的声音。
“天尘,若有来世,你一定不要生在帝王家。”
看着女子嘴角安详的微笑,他的心中翻涌着的,竟是一种临死的绝望。
身后一阵马蹄踏雪的声音,一位冷峻逼人的男子驾马道千军之前喊道:“太医!”
太医马上疾马向前,下了马,看着这凄美的一幕,却又不敢打扰。
“皇上,且让臣查看容小姐伤势。”太医忐忑道。
男子缓缓抬头,怒然吼道,“我要她活着,我要她活着,你若不能,我要了你的脑袋!”
男子搂着她的腰,慢慢跪下,太医连忙将手探上女子腕部脉搏。
太医瞪大了眼睛,对着他摇了摇头,无奈地发出一声叹息。
他看着太医的表情,顿时绝望。
压抑已久的痛楚化为一声凄厉的吼叫,男子的眸间血红,冠衣崩裂,落雪扬天,吼叫声响彻山谷,震碎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另一冷峻逼人的男子站立在两人身边,看着那逐渐苍白的绝美脸庞,心中感情复杂,理不出头绪。
女子纤细的手慢慢抚上男子的脸庞,难得的温柔深情,绽放一个明媚的笑容,苦涩而沧桑。
那手渐渐滑落,砸在男子胸膛。男子眼中的泪终于滑落,滴落在女子眼睑上。
爱,直至成伤,便是永恒。
江南的春天一贯来得早,三月,到处盈满了春色。在这暖洋洋的春天里,发生了令全昌都百姓震惊又叹惋的事情:卞国战神冷玉潇携镇国侯之女私奔。
冷玉潇,这个全昌都女子心中最佳情郎,全昌都男子羡慕嫉妒恨的对象。三岁习武,十七岁被封为大将军,带兵伐北,出兵必胜,无一例外。文采过人,二十岁因一纸谏书得皇上重用,又被封为一品谏官。这文武双全就罢了,偏偏又生了一副堪比潘安的模样,不知打击了多少热血男儿。
这一场轰动全城的私奔,又不知跌碎了多少女子的芳心。若说携一漂亮贤淑的大家闺秀,或许她们还会去自我安慰,可这镇国侯之女,传言无德无貌,前日刚被皇上下旨许配给贤王世子。私奔离谱,携一已有婚约的女子私奔,更为离谱。
卞国皇宫。
阳光懒懒地洒下,却无法照暖暖銮政殿。
大殿温度几番下降,殿中有一种死神般的冷寂。大臣们担忧的看着殿中央一袭白衣的出尘男子,男子却高傲的昂着头,淡淡地看向前方几阶之上,坐在象征最高地位的龙椅上,濒临爆发的中年男人。男人凌厉地目光直射向他,他却依然泰然如一朵白莲,高傲地临立大殿中央
。
“冷将军,你可知罪?”男人的话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却更令人颤栗。
只见男子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道:“臣不知。”
态度冷漠,语气却又不少尊敬,这却令皇上更加偏怒。
众大臣中的一位向他喊道:“玉潇,不得无礼。”
龙椅上的男人怒气爆发,与阶下男子的泰然自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冷将军,朕念你为我卞国建功立业,将三公主许配给你,你非但不领情,还携镇国侯之女私奔,你说,嫣儿哪里配不上你?”男人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仍怒然吼道。
冷玉潇唇角冷笑更加明显,语气不卑不亢道:“臣自知配不上三公主,才自找后路。”
男人一拍惊堂木,怒道:“大胆!”
众大臣齐齐跪下,道:“皇上息怒。”
冷玉潇依然面不改色,傲然独立。男人又一拍惊堂木,道:“明日午时,鞭刑一百。”
冷玉潇潇洒一抱拳,道:“谢皇上赏刑。”
男人脸色变得铁青,身旁的李公公担忧道:“皇上,大气伤身。”
“退朝。”语气仍然冷硬,带着几分无奈。
镇国侯容正凯临走时,走到冷玉潇身侧,道:“玉潇,你父亲因你大病,不要过于倔强,该低头的时候就要低头。”
初知冷玉潇携自己的女儿私奔时,他并不意外,早就知道冷玉潇与女儿的感情,在接下圣旨的时候,就料到冷玉潇一定不会就此认命,不过没有想到的是,他会选择私奔这样一种极端的方式。
冷玉潇一改之前的冷漠态度,恭敬道:“镇国侯教导的是。”
容正凯摇了摇头,道:“唉,虽支持将军与小女的感情,但也需为将军你着想,若这样下去,将军必会招来一身骂名。”
冷玉潇潇洒一笑,“当初决定之时,已经料到了。”
容正凯无奈地叹了一声,他又道:“若澜她,怎么样?”
“仍在昏迷。”
冷玉潇沉默,转首,望向没有去休息的皇上,容正凯顿时了然,道:“皇上,老臣告退。”对冷玉潇使了一个眼色,冷玉潇回之一笑。
听着脚步声渐远,用手撑头的皇上挪开了手,起身背手,走下红阶。偌大的早殿中,不复刚刚的冰冷。
“玉潇啊玉潇,你可叫朕好苦恼。”边走边道。
冷玉潇温润一笑,道:“能令皇上苦恼,玉潇自觉骄傲。”
男人眼一瞪,眉一皱,“只有你敢跟朕这样说话。”
冷玉潇与皇上的忘年之交,大臣们完全不知情。
“若是你早告诉朕你喜欢那镇国侯平庸的女儿,朕又怎会将她许配给贤王世子。”男人叹道。
想到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冷玉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皇上将一切尽收眼底,又叹了一声。
“玉潇,你怎会喜欢那样一个无德无貌的平庸女子?”
“皇上以后便会知晓。玉潇也绝不会迎娶三公主,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纳兰昭想到自己那娇俏可爱的女儿,嘴角抽了抽。“我可怜的嫣儿,这可不能怪父皇了。”这若告诉了她,她还不得日夜哭闹撒娇……
可这贤王世子与镇国侯之女的婚约,绝对不是说退就退的,这让玉潇他,怎样承受得了?
贤王世子纳兰天尘帮助贤王处理朝政,大事小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深得百姓爱戴。可惜这世子,草药伴身,久日缠绵病榻,传言命不久矣。纳兰昭与贤王纳兰晔又是亲兄弟,关系甚密。贤王请求他赐一段姻缘给世子,可这全昌都,门当户对的只有镇国侯之女。虽无德无貌,却安分守己。征得贤王同意,才将这女子许配给纳兰天尘。若早知道冷玉潇与她相爱已久,他定不会拆散这对有情人。然,亲兄弟的请求,他总不能拒绝。
“玉潇,这贤王世子与镇国侯之女的婚约,怕不是说退就退的。”纳兰昭抬手拍了拍冷玉潇坚硬的肩头,惋惜地说道。
冷玉潇深邃的眸不改清澈,道:“万事岂能皆如人意,若真心相爱,我与她定能越过这道障碍。”
“朕欣赏你追爱的勇气。明日之刑,咳咳,朕也是无奈……”纳兰昭眉头揪在一起,悲哀道。
“玉潇了解,也挺得过去。”冷玉潇背手不在意地爽朗大笑。
纳兰昭眉头一挑,狡黠道,“明日,不给执刑的吃早饭。”
冷玉潇眉角一个抽搐……多么童真的皇上,你见过么?见过么……
“皇上,您忘了玉潇有神功护体吗……”冷玉潇无奈道。
纳兰昭:“……”
冷玉潇拱手道:“皇上,赶路困乏,若无它事,玉潇便回府休息了。”
“好,快去歇息。”
冷玉潇转身,举步优雅,从容自然,迈步出了銮政殿,纳兰昭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至那背影消失。背手抬头看了看金碧辉煌的大殿,怅然若失。
冷玉潇,是除了母后和弟弟,唯一一个能给他似家的温暖的人。
李公公走近,知道了纳兰昭的心事,微笑一摇头。
“李公公,你心中,可还有一丝温暖?”纳兰昭忽然开口。
李公公被这来得突然的问题惊到,随即又是一笑。
“对奴才来说,陪伴皇上就是奴才的温暖。”声音不免有一丝尖细,却不觉得不和谐。
纳兰昭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爽朗大笑……
将军府。
马车停在府门前,一侍卫为冷玉潇掀开了车帘。
冷玉潇从容地下了马车,朱漆大门被另一侍卫推开,他潇洒地踏步走进了将军府。
越过碧水假山,侍女们皆聚在花园里,看到了他,连忙涌了上来。
“将军,怎么样?”众侍女着急地喊道。
冷玉潇一挥袖,道:“无碍。”
众侍女都轻轻呼了一口气。
冷玉潇走进书房,满屋纸墨香气扑面而来。宽敞的书房,美观整洁,墙壁上,各种书画作品,字体潇洒飘逸,画作苍劲雄浑。檀木桌直对的,是一幅女子画像。
画中女子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容色绝丽,令人不敢亵渎。身姿绰约,一袭白衣衬得她更加出尘脱俗。墨发用一根白色丝带半束,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秋水,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令人不能不魂牵梦绕。巧鼻樱唇,优美尖细的下巴,无不令人感叹造物者的伟大。
冷玉潇眸光深情,抬手抚上画中女子绝美的脸庞,温柔道:“若澜,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