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四处巡逻敲打边高高朗声叫喊的打更人一声声划破了黑夜的平静,而平侯府内院的书房却是红烛秉燃。
在旁静候侍候的仆从静悄悄地上前修剪红烛,唯恐自己的半分响动惊扰主子,屋内顿时一下子更是明亮。
赵羲安身局高位多年,自然知晓军队治下的各种猫腻,也自然十分清楚朝廷那些官员的所谓政绩,却没想到居然有人私相授受到了戍边这般大事的地步。
果然!
见平侯的脸越发紫青,淳意知道,这事儿,成了一半!!
平侯怒不可遏,猛拍桌子怒道:“荒唐!!荒唐!!国之贼也!国之贼也!!”
“好,既然说你是边关难事逃亡到了京城,那你所说均系国家危安。如若真如你所说,你是半月前流往至京城,想必如今边关必然大乱,一切本侯自会查察清楚,叫你和北地百姓有个交代!”
“是!多谢侯爷!!!”说完,淳意沉沉又是一拜,感激涕零道“奴才代家乡父老乡亲多谢侯爷救命啊!
看他一派义愤填膺,若不是有沈笑的一番预告,自己当真不知这平侯果然是会演戏的,这般气愤分明是自己军权旁落,借机揽下兵权而已。
平侯府赵家是皇室宗亲,而赵家为大晋开疆辟土立下汗马功劳,赵侯赵羲安身系高位多年,多年征战,立下军功无数,又娶了公主,自然是无上荣光,可如今新帝即位,朝政几乎是秦允一人天下,也唯有季氏一脉能与之抗力,唯独自己朝堂并无可担当大任的可倚重的人。
而现如今朝政大事新帝诸事皆有其母郑太后把持,且本就是因秦允扶持上位,这京城实在是晦涩不明。
赵羲安越觉得此事越想越忧心忡忡。次日,黎明即起,此刻天微微初亮,便叫人唤了赵珩到书房来。
行色匆匆的赵珩一路过来,不敢耽搁,心中反复想着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刚跨进书房,就见父亲正在书案上写着什么。
赵羲安见他来,温和悦色地点头让他进来。
“珩儿,你来了,进来坐下吧。”
赵珩也不知是何事,遂也拘了礼到了一边坐下。
看了看周遭,竟一个服侍的下人也没有,蹙眉便道:“父亲,您这大清早地叫了儿子来,这身边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昨夜在书房父亲就是如此歇息?”
赵羲安看了他一眼,放下笔。
“无妨,昨夜我见过了你带进来的那个人,你可知晓,他与我说了什么?”
赵珩看自己父亲神情凝重,紧锁眉头,预感昨夜的谈话必不简单。“哦?是吗,父亲已然见过了那小子,先前珩儿觉得这小子敢在正街拦下我的马车,只说是含冤,却并没说冤在何处,当下觉得有几分胆色,后来我见他进退间还算得体,想着既然无路可去便在侯府安置下来,前几日才知他从北地过来,只说见了父亲才说。可是那小子说要状告谁?”
“是,也不是。”赵羲安微微叹道:“珩儿啊,你是平侯府世子,依你看,如今的京城情形如何?朝政又是如何?”
赵珩垂眸,想了想道:“父亲虽然手握军权,但朝廷刚刚换了新帝,内宫把持在太后手里,朝堂诸事又皆握在秦相手里,且前段时间京城刚刚经历大乱,各地藩王和镇守的大将皆是蠢蠢欲动,而季氏一族频频动作不断,如今我平侯府若是不能更进一步,便会毁于一旦。”
赵羲安很高兴自己的儿子能看淸如今的一切局面,身为世子的重担虽然平时处事不羁了些,但做事还是有分寸的。
“你说得不错,不仅如此,情形只怕更糟,太后并不是懦弱无能之辈,和秦允也不过因时制宜罢了,新帝即位,朝局不稳,朝廷需要真正有真心维护皇帝的人,本侯虽说是皇室姻亲,但手握军政大权,朝廷近一半的兵力由为父辖制,不免为太后和新帝忌惮,且秦允那般无耻小人又岂会放过兵权?”
平侯冷哼一声,“若是交出去,不等他来,这位太后恐怕就先会要了本侯的性命,更要命的是朝廷上我们无人可用,京城,我们插不进去,但也绝不能让他们把手伸到我这里。”
赵珩低头垂目,不知思虑些什么,平侯话音刚落,赵珩抬头定定看向自己父亲:“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与季氏交好,到底,在京城中,能和秦允此人较量,且实力可与之相拼的唯有季氏一脉!若是可乘机结盟,秦允又何所俱!”
身在局中,赵羲安怎么看不明白,可现在,与季氏一族联手,还不是时候。
看他言语有些激动的样子,倒让他想起小时候还只有几岁的稚子的赵珩,一直觉得眼前的儿子只是几分聪明,仗着自己的聪明安居世子之位,没心没肺的惯了。
此刻,倒是让赵羲安觉得有些恍惚,自己眼前的这个少年公子虽是一脸稚气,眼里话里还透出了一股分明对朝政超乎他想象的清醒觉察,甚至还有对权力角逐的向往的野心!难不成?自己看错了这个儿子?且根本表现对功名利禄的淡漠俱是假象?
赵羲安压下心中突然冒出的种种疑惑,似是沉思,闭上双眼,后又缓缓说道:“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既然有民报冤,查之属实,珩儿觉得该当如何?”
赵珩即刻沉声回道:“若属实,无论是谁,他的后面是谁?他的背后有多少人?都应查无遗漏,一究到底。”
赵羲安立时睁眼,眼中精光乍现,眯眼冷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论之,国家边务,本侯倒是想看看,究竟什么人,有天大的胆子也敢肆意妄为!”
忽然一声啼叫划破静谧,赵珩侧头看了看窗外,转过来说道:“父亲,那今日?……”
赵羲安随即从太师椅起身,“本侯也该上朝了,你准备下,北地那边你要亲自去,我已经为你挑选好了一组人马,先去了北地查查情况,你虽在朝廷无实权,这也是你最值得看重的地方,一旦这件事捅出去便是天大的风波,不出意外,前往去办理的一定会是季氏一族的人,而你我会举荐你做监察都尉,届时,牵连此事的人可要一一查明。”
赵珩沉声应下。
平侯的话他自然笃定不疑,待下了吩咐便退下,安排接下来的事了。
而平侯亦是唤了仆役进来,换好朝服,精神抖擞地进了宫。
果然,平侯朝上禀明此事,举朝哗然。
且朝堂上下无一人知晓风声,在听闻有人居然祸乱边关,肆意诛杀平民,宫殿上的各位大臣顿时炸开了锅,惊惶当下,顿时炒得不可开交。皇帝后边的郑太后便怒不可遏的下了旨意,严令兵部尚书查查此事,一查到底决不姑息。尔后又密宣禁军统领宋无极,俞王萧骞赴北地安抚百姓,平定动乱,并让宋无极暂代鄢都都督,辖制边关五州,以暗访为宜,若北地局势混沌不明,可代行天子职权,便宜行事。
听闻北地情形最终是如此结果,赵珩有些丧气。
从平侯上朝后,赵珩知道朝堂今日必定石破天惊,所以早早地在府中等候,当小厮传唤说侯爷回府,便急不可耐地去了书房,要问问到底是什么结果。
赵珩十分不甘心,纠结再三,看向赵羲安急道:“父亲,您不做点什么吗?”
平侯似乎疲惫的很,懒懒地坐在太师椅上双眼紧闭,面色淡然,这让他这个做儿子实在气闷,不知到底自己这位父亲到底再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