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一副失魂落魄地样子,沈笑瞟了一眼淡淡笑道:“怎么,这就让你觉得怕了?素日不是没有你半分畏惧的吗?不错。虽然在这几方都盯着你的境况下,把你变为一个所有人都相信死了的人虽是有些麻烦了些。可效果还不错,而且这对璇玑阁并不算得什么。”
见他一派云淡风轻,浅浅几语好不简单!
可这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盯得她的人太多了,若是能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将人悄无声息把自己化为死人,这背后?……
淳意死死盯住沈笑眼睛,正对他厉色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做的?以萧玉凤那般的性子,若是死了,只是旁人便算了,可若她怎么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查验我的尸首,还有少棠哥哥,就算他已弃我,也不会就这么简单相信我死了吧,还有娴儿!他们怎么就这么可能轻易相信我死了??”
沈笑对上淳意,沉声顿道:“自然不会那么简单。可…对于璇玑阁,对于琝水,这,根本不过便是手到擒来的小把戏而已。”
“余下,你还要问吗?”
眸子眼前的这幅面孔缓缓逼近,脑子里他说得“余下,你还要问吗?”仿佛魔咒般,频频回响脑中,似乎万物静止,一切模糊不清又仿佛无比清晰。这一刻,淳意觉得脑子乱了。
这一切,都乱了。
……
……
“宁小哥,晚些时候侯爷会见你,你准备着觐见吧!”
突然地来人洪亮朗声在门外,沈笑随即做噤声手势,十分紧张坐着的两人现下立刻戒备。
淳意朗声稍微故意粗声回应:“哎!好。小人知道,多谢管家了!小人这就准备着。”
外面的风呼呼咂响,室内烛火缭绕,暖意融融,气氛却是低沉的格外骇人。
“看来,这平侯是要见你了,不出意外,此番见到必定会让他做出决定,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见人声已远,沈笑对上宁淳意沉声言道。
看他一脸正经,一扫方才嬉笑之态,颇为严肃。
淳意也遂沉声点头,“好。”
淳意眉间紧扣,心中实在有些烦闷,才从刚刚的一切平复过来,却不曾想这么快就要面对面这位平侯了。
想着平侯此人,实在非易与之辈。
若是赵珩还罢了,接下来面对的可是沙场征战杀伐决断毫不留情的平侯,以她,如何能瞒得了他的眼睛?
淳意实在不安,“我知道,可我要怎么说?毕竟平侯并不是赵珩,若见了他,我怕是也藏不了什么,以他那般眼光毒辣,玲珑通透的人物,又岂不会看出我是刻意影藏,这步棋,我看你们是押错宝了。”
还未等沈笑搭话,随又淡淡叹道:“我也不想再问下去了,既然已然走到这番地步,回去亦是再无可能,既然如此,那便这样吧!”
沈笑自然明了宁淳意真实意图。
她这番刺探,潜入平侯府邸,本就冒了极大风险,虽已迷惑了天辰山庄的视线,但毕竟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武功,来让她做这番事,本就以命换命罢了!
这个道理他懂,宁淳意自然更懂。
“你不必忧心,我是信你的,阁主自然也是信赖的。只不过你现如今也只有是璇玑阁的人,方才能护尔无虞。”
闻言宁淳意心头一动,其中利害她自然知晓,若让她一人潜入赵珩身边,说好听了成则是她一人之功,若有半分败露以她现如今已无身份的境地也不过丢了命去,况且璇玑阁的半分底细自己并不知晓,若真到如此,舍了也便舍了。
虽有些悲凉,可也的确,这与璇玑阁而言,半分损失都没有。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混浊世道,她,还有得选吗?
“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这平侯啊,早晚都是要见的,你只需把你该进言的禀告了,也不必刻意影藏,至于其它么,或是你的身份,别说是查不出什么,就算查出什么,他也不会太过在意,他也绝不会花大力气去探查一个对他无关紧要的人,毕竟对于他而言,能让他感兴趣的,也就你嘴里吐出来的东西。”
而对于说出这番话的人,是谁?谁来说,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淳意摇摇头,不是很确定。“他与赵珩不同,驰骋沙场多年,自有一番威严气势,就算得到了赵珩的信任,可对于他,我并无太大把握。”
沈笑微微点头颇赞许说道,“不错,平侯此人的确不是那么简单,但他有野心,有着要独揽大权的野心!那么他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有了北地这件事,就算无关他的事,他也会将这件事作为自己的事对待。”
夜已渐深,更深露重。
外边儿的风呼啸迭起,阵阵吹来,松明朱窗,烛火盈动。
忽地一阵强风猛入,明窗破开,宁淳意顿觉寒意袭身,不自觉地打了个冷噤,瞬间起身快快关好了窗,才复坐下。
见沈笑一副凝眉不展的模样,又是深沉不语,摇头轻叹:“既来之则安之,这还是你教我的。”
沈笑看向一脸坦然不迫的淳意,倒的确是个不寻常的女子。这才些许时分,就已经能坦然面对即将面对的困境从容而不迫,当真难得。
“方才见你一番心事难解的模样,原以为还得多花费一些好好开解你,想不到这才半晌你就倒是来安慰我了?”
沈笑戏虐道:“还真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啊!”
“哎!哪有?”
宁淳意也笑道:“哪儿来的师傅啊!你这话可不对!你可教我什么了,再说!我什么时候成你徒弟了?”
沈笑摇摇头无奈心道,唉!又惹她跟自己掰扯不清了。
这,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啊!
“好了,我也该走了,接下来就看你了,万事小心。”沈笑亦是不想再辩论下去了,起身作势便是要走,淳意撇撇嘴也懒得理会。
“好啊!你沈公子随时来随时去,不就您一句话的事嘛!”话毕,还像模像样地起身鞠了一礼。
末了,还阴阳怪气地来一句:“小人恭送沈堂主了!”
早已飞身窗外的沈笑觉得背后亦是一阵发寒……
……
……
今夜的风起的颇大,树叶儿随风呼呼作响,暗夜无光,四周静谧,有一种说不出的忐忑。
淳意暗暗觉得今夜的一切都极为诡异,自己随着这头发花白年迈的老管家向前走到平侯的书房,已然的快走了近半个时辰,竟然还未到?
这让淳意心中有些不免不安,虽说这老管家提着个灯笼打得前阵,淳意默默在后徐徐跟着,但还是有些心慌。
且这是平侯府内院,也不好过份询问,暗叹罢了罢了,按压心下的不安,也只得随之走着。
可已然走了许久,几经辗转几道庭院,淳意也是再管不了许多,轻言询道:“老管家,这侯爷的书房咱们走了快半个时辰了,不知……快到了没有?”
淳意这语气轻柔,又极为恭谨。虽说这老管家并未搭话,可也没有半分斥责的意思。
淳意思酎,这管家莫非是故意托大?
进而又道:“管家您是侯爷身边儿的人,身份贵重,想我这边远之地来的乡下人,又不懂王府规矩,还得您老人家多多提点才是!”
管家停了下来,转身撇过看向这素净孱弱的小伙子,恭谨有礼,倒是不似边远之地的蛮夷没有见识,对自己颇为恭谨,还知道来讨好自己,暗叹不错。
老管家颇是赞许地点头笑道:“好小子!倒是还个有眼力的人啊!”
不过,却又摆摆手。摇头幽幽道:“我不过是伺候侯爷身边年岁久了,哪儿是什么人品贵重!只不过是我老头子伺候久了,这侯爷的习惯我还是熟悉的,哪里说得什么贵重,小老儿我就是一个看我年岁大受主子多多照顾的奴才罢了。”
说着,又转身径直向前。
“别急,年轻人!什么事儿啊,不要太心急!”
淳意遂不再多说。
几经兜转,行至一处宅院。
看庭前青石铺路,松蜡明窗,院中栽种的几棵松树亦是挺拔俊逸,正堂灯火明亮,外面堂上高悬慎独二字,一阵微风袭来,让细细打量停驻下来的淳意略略有了些寒意。
老管家招呼着万万不可轻举妄动,淳意恭谨着连连称是,退至堂下静侯,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安,风云转寰瞬息万变,虽说已经走到此步境地,退亦是无可退。
但!
进,生,必不定则生。
退,亦是无活路啊。
倏尔,管家急速出了来,思绪飘远的淳意瞬间被拉回。
“侯爷处理公事太过劳累,你呀,侯爷要问什么,你就仔细答什么,可别千万见了侯爷被吓到不会说了!”说完,也退下了。
淳意答应着,忙整理整理了衣衫,上前几步,大呼一口气,定了定神,遂才一鼓作气挑开卷帘。
淳意低头进来,四下宁静,这实在诡谲的很,甚至连一丝的声响都无,不由得阵阵心悸。
她不敢抬头,周遭静的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可闻,低头只看得见自己磨得发白的布鞋。
突然,一声气势恢弘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仿若天边突响的一声惊雷,气势迫人。
“来了,就进来吧。”
淳意头脑一片空白,正四下打量着的立刻想也不想立刻扑通伏地跪下,有些紧张朗声言道:“小人参见侯爷。”
如今此刻面对的不仅是皇室贵胄,还是杀伐决断,曾沙场征战多年的一位经验丰富的戎马将军,宁淳意不敢有丝毫马虎,伏跪在地,甚至不敢正眼看他,唯恐自己有什么露了破绽。
“世子忧心百姓疾苦,将你当街拦马车的事禀告给本侯,既然你有冤屈,就不必怕,这是侯府,尽管说吧。”
淳意这才抬头,方才细细打量周遭,锦祥华堂,明耀夺目,头顶说话的人不在正堂,偏头缓缓往左边看去,满室书香墨色,香气缭绕,一身褐红锦袍,英姿勃发,正豪气干云书尽情在书案上挥洒舒意的这人,英姿勃发,年进半百不惑之年却未见一丝颓废年衰之态,玉冠束发,真不愧是曾经斩获无数大晋女儿的风姿少年啊!
眼前倒不像什么颇有野心,满身戾气,以一身军功威震天下世人的杀伐将军,倒似是个颇有胸怀豪情的文人墨客。
平侯倏尔落笔,这才着眼与淳意身上。
眼前的小子孱弱纤瘦,一身深蓝布衣,虽说是边远毛瑟的愣青毛头,可眼里却透着纯净,灵气,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而已。
“不必拘谨,大胆便是。听说……你便是前日拦下世子马车的小子,到近前,说说吧。”
言简意骇,几句话不露声色,却已叫淳意手心微微冒汗。
淳意沉吟回是,缓缓起身,来至书案近前跪下凄厉声道:“多谢侯爷和世子仁心,怜悯我们这些百姓人的疾苦,小人本是北地人氏,数月前和家人本是鄢都城内……”
屋内烛火忽明忽暗,屋内交谈如火如荼,不知不觉竟间过了大半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