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那箫声,风林和吴永连的脸色竟同时一变,一旁的轻尘手中还拿着毛巾,怔了片刻之后,也微微变了脸色。
下一瞬,风林已经闪身到了轻尘身边:“娘娘当心。”
轻尘紧紧揪着手中的毛巾,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吴永连凝神细听之后,脸色越来越难看,可是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浓:“不可能是睿亲王,此时此刻,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闻言,风林也仿佛幡然醒悟:“他的确不该出现在这里,可是这箫声……”
他们两人面面相觑,思索着其间的猫腻,而轻尘在听了他们的话之后,脸色却渐渐缓和过来:“罢了,不过是一阵箫声,世间不是只有睿亲王会吹箫,也不是只有他吹得这样好。”
“奴才还是再出去打探一下吧。”吴永连终究是放不下心来,再次出了门。
是夜,华若陪着轻尘入帐歇息,吴永连守在房门外,风林则一直在屋中守着,不敢放松丝毫。
那箫声绵绵缠缠,竟一直到深夜才消失。而轻尘,听着那箫声,竟然前所未有的感觉到了一种心安,逐渐陷入了安然的梦境之中。
梦中,是被厚厚的大雪覆盖了的皇宫,她从未见过的皇宫。
她在宫中呆的时间,前后加起来不过两三年,却偏偏都没有经历过皇宫的冬天。
也唯有今年,静静陪在他身边的日子,以及那个夜晚,和他携手走在雪地之中时,才体味到皇宫的雪景,是怎样的让人感到苍茫。
可是此时此刻,她独自走在宫中的那些长长的甬道,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她看不清前路,也找不到方向,一个人,茫然无措的走在雪地之中,循着记忆,朝他所在的地方而去。
四周围是前所未有的寂静,她看不到一个人,独自穿过一座又一座空空荡荡的宫殿,整个皇宫,仿佛都死去了一般,没有一丝生气。
寂静到让人恐惧,层层叠叠,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仿佛下一刻,那承受了众多的心就会被压跨,随之而来,是歇斯底里也无法发泄的疼痛。
当那一片开阔的地段出现在眼前之时,她知道自己找到了——这里是金銮殿,是他高高在上的位置。
可是她的脚,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先前所有的白色都消失了,她的眼前,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红,连宫殿顶部,仿佛都是红色——
她终于想起了什么,疯了一般,跌跌撞撞,跑过那血流成河的地段,推开金銮殿的大门——
没有人,依旧没有人。
到处都是空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个。
“苍天作证,无论什么情形下,环境再艰难,机会再渺茫,我都会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活下去。”
空空荡荡的大殿之中,竟蓦然响起她最熟悉的那个声音。
轻尘急急忙忙的转过身,然而,大殿之中,仍旧空空荡荡,只有那个声音,遥远,飘渺的回响着。
她记得,那句话,是分别的前一夜,他对她许下的承诺——活下去,多么卑微的祈愿!
可是,那就是他们之间,最终的祈愿……
“晟——”她终于克制不住,大声的呼喊着他的名字,可是回答她的,除了回音,还是回音……
他,不见了……
轻尘从惊惶失措的梦境之中醒来,眼前,是华若和风林忧心忡忡的脸,见她醒了,华若忙的收起自己手中的绢子:“娘娘醒了。”
轻尘惊觉自己全身冰凉,抬手一抹,额头上竟是冷汗涔涔,想起先前那个梦境,脸嘴唇都变得毫无血色起来:“我要回去。”
“娘娘!”华若和风林皆是大惊。吴永连也自外间走了进来,见轻尘竟是要下床的模样,忙的上前:“娘娘不可任性妄为。”
轻尘紧咬着牙,摇头:“我要回去!是生是死,我都要陪在他身边,我不想遥远的等着他,我要和他在一起!”
“娘娘!”
轻尘执意下床,再加上她有孕在身,他们三人不敢大动,竟然拦不住她,一路劝说着,轻尘却还是出了房门,就要下楼。
吴永连急得直跺脚,华若一直扶着轻尘,苦苦相劝,轻尘却都像没听见一般,只是裹紧了自己身上的狐裘,执意往外走。
然而刚刚来到楼下,却见客栈的门突然自外面打开了,走进来的,却是先前那个青衣少年。他见了面前这几个人,先是微微惊诧了一番,随即才道:“各位这是要走么?天还没亮呢,外间的风雪可是大,出城的路都被堵塞了。”
闻言,吴永连和风林竟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而轻尘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
正在此时,箫声忽然又响起来,众人不禁都凝了神,细细听着,连带着轻尘,都安静下来,抬头望向那个吹箫的房间。
箫声起落,仿佛自前生穿越时光的隧道袅袅而来,直袭心底的那根弦,猛烈的震颤。仿佛有人在耳边轻喃,等我,等我……
轻尘仿佛再度陷入了梦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