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时候,华若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醒来,却见轻尘只是拥着被子,靠在炕边的窗户上,怔怔出神的模样。
因着是大冬天,北风凛冽,窗户已经被糊得死死的,却依旧能听得见外间呼啸的风声,很大,很苍凉。
“娘娘……夫人。”华若忙的也坐起身来,“夫人怎么不睡?可是觉得冷?”
轻尘缓缓摇了摇头,微微偏着头的模样,仿佛就是为了听那风声。
许久之后,华若方才听见她低叹了一口气,声音仿佛来自天外,那样的不真实:“你说,我这样走了,却将他一个人留在皇宫,是不是很不应该?”
“娘娘……”华若喉间一更,沉默下来,半晌方才想起自己应该说什么,“娘娘如今有孕在身,实在不该这样胡思乱想……或许,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来接娘娘了。”
轻尘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如果我现在想回去,只怕是不能的吧?”
“娘娘……”华若的面色微微有些为难,“皇上吩咐了,定要将娘娘一路安然送到上林苑,顺利产下小皇子……”
轻尘静静地听完,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依旧只是淡淡的笑着:“可是才到这里,我就想他了,怎么办?”
第二日一早启程的时候,天气愈发的恶劣,漫天的大雪,几乎看不清前路。
吴永连仔细的为轻尘准备了暖手壶,出门的时候,轻尘已经上了马车,他便将暖手壶递给马车旁的风林。
风林敲开车窗,将暖手壶递进去,华若忙的接了,又递给轻尘:“娘娘用来暖身子吧。”
轻尘一直垂着眼帘,此时方才微微抬眼看了看,伸手接了过来,却见风林自窗口握住了华若的手,柔声道:“你的手怎么这样冰?冷吗?”
华若摇摇头:“我不冷,马车里很暖和,一会子就好了。”
风林没有迟疑,迅速褪下了自己手上的手套,就要往华若手上套去,华若自是不肯,拦着他:“外面这样大的雪,你要骑马,怎么可以没有手套。”
“我经得住。”风林沉声道,“前些日子你才生过病,不能受寒。”
轻尘静静的看着那两人在那里相互关怀,垂了眸子,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腹部,许久之后方才道:“华若,你坐到我这边来,我们一起用这个暖手壶。风林,你在外面受寒,不能没有手套,快去吧。”
闻言,华若先是一怔,触及轻尘眸底的酸涩,方才将风林推了一把:“你快些去,风这样大,仔细让娘娘受了凉。”
风林顿了顿,道:“多谢娘娘。”方才放下了车窗,打马前行。
华若极其小心的坐在轻尘身边,轻尘将毯子披在两个人身上,又将暖手壶塞给了她,淡淡道:“你抱着吧,我小憩片刻,莫要摔了。”
华若忙答应着,眼见着她闭上眼睛,忙为她将毯子整理好,自己静静抱着暖壶坐着。
车子缓缓的前行着,华若想着风林便在马车外,禁不住一阵阵的心安,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的同时。
然而不经意的偏头看向轻尘,却蓦地看见,她紧闭的眼角旁,竟隐隐有什么晶莹的东西闪动着。
她的心蓦然一堵,只觉得外面铺天盖地的雪花仿佛也飞进了马车里一般,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马车走了一天,轻尘就靠在那里睡了一整天,直到晚上,到达了一个城镇,华若才轻轻叫醒了她。
轻尘下了马车,眼前是一家普通的客栈,虽然是大风雪的夜晚,却还是透着微弱的灯光。
吴永连已经上前去敲门,不多时传来了店家的声音,门打开来,店家所言却是整家客栈都被人包了下来,不能让他们入住。
吴永连说尽好话,又是塞银子又是求情,店家却依旧只是摇头。
轻尘靠着华若站在风雪之中,禁不住这样的冷风,刚欲开口说什么,却突然听见客栈里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店家,为何吵嚷?我家公子需要休息。”
那人匆匆下了楼,却是一个青衫少年,似是小厮的模样。吴永连见状,忙的上前与他求情,他迟疑了片刻,往轻尘等人的身上看了看,方才道:“那需得回禀我家公子才行。”
他又匆匆上了楼,进了其中一间房,不多时便又出来了,站在楼上道:“我家公子同意了,你们进来罢。”
风林异常警醒,从进入客栈到安顿好轻尘,一直都随侍在轻尘左右,吴永连也甚是小心翼翼,对那青衫少年道:“小兄弟,多谢你家主子行好,不知可否容老朽亲自去向你家公子道谢?”
那青衫少年却只是笑:“我家公子不喜见生人,况且出门在外,这样与人方便的事情,也没甚值得道谢的。风雪这样打,各位还是好生安置吧,我看你家那位夫人似是有了身孕的样子,可要当心才是。”
闻言,吴永连心中竟蓦地一跳,讪笑着应了一声之后,匆匆回到轻尘的房中。
风林就站在门口,华若刚刚服侍轻尘脱下了厚厚的狐裘,正在洗脸。
“那位不知什么公子,甚是神秘的样子,我看我们要防着点,不可大意。”吴永连悄声对风林说了句。
风林脸色微微有些凝重,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却突然有一阵箫声响起,悠悠扬的回荡在整个客栈之中。
听见那箫声,风林和吴永连的脸色竟同时一变,一旁的轻尘手中还拿着毛巾,怔了片刻之后,也微微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