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只觉得头痛,她较他大了整整十岁,而且从前的他那样憎恶她,可是如今,怎么会有这样大的转变?
微风习习,吹动湖畔的柳枝。轻尘坐在柳树下想得出了神,丝毫未曾注意身后的哑奴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退下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年颀长的身影,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她。
许久之后,那原本静静漂浮的水面之上的鱼漂忽然动了起来,然而轻尘竟也未曾注意到,直到身畔突然多了一个人影,拾起她放在身畔的鱼竿,将那条咬钩的鱼儿一把拉上来。
轻尘回过神来,淡淡瞥了一眼,微微蹙了眉,依旧一动不动的坐着。
“有你这样的渔人,钓到了鱼却又不动?”萧霖语气之中似乎带了一丝笑意,平淡却又温暖。
轻尘冷哼了一声,依旧只是不发一言的坐着,眼睛缓缓看向面前的湖面,因着阳光和微风,眼神显得有些迷离。
“在想什么?”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随手将手中的那只鱼从鱼钩上取了下来,重新抛进湖中。
轻尘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终于淡淡开了口:“在想自己居然连一条鱼也比不得。好歹它被人强行钓上来,还能被放回去,而我,却不知要何年何日才能重归自由?”
他轻笑了一声:“你放心,终归有朝一日,我会让你逍遥自在的过活。不过这时间,是要靠你自己来决定,你可懂得?”
“不懂。”轻尘冷冷道,“若然靠我自己来决定,那便永生永世不会有这样一日,何必给自己虚妄的假象。”
“永生永世?”他嗤笑了一声,“这话未免说得太过绝对。还未到那样的时间,你又怎知事情会如何发展?”
沉默了良久之后,轻尘也微微笑了起来:“你年纪尚轻,不会明白。有些永生永世,的确是说不得,信不得,可是也有一些永生永世,是可以确定的,例如你所等待的那件事,便永远不可能发生。”
那句“年纪尚轻”似乎激怒了他,只在一瞬间,他清俊白皙的面容上忽然就涌起一阵红,紧紧地攥着拳头:“不要将我当成小孩子一般说话。”
“是了,你已经娶了自己的王妃,自然不再是小孩子。”轻尘依旧淡淡的笑着,目光仍旧游离在远方的湖面之上,“你那王妃性子烈了一点,想必你是不会中意,不过这样性子的人也有好处,便是真实。她用以示人的那一面,不会伪装,你应该学着接受她。”
“够了!”他终于彻底被激怒,“我说过,不要用教训小孩子的口吻与我说话。”
轻尘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应了一声,笑道:“许是做了太久的娘亲,面对着孩子,便总是不自觉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宁轻尘!”萧霖提高声音喊了一句,脸部微微开始抽动,然而冷静下来之后,冷笑再次浮上嘴角,“你那个所谓的女儿,不过是收养的罢了,你不要忘了自己的两个孩子,还未出生就已经流掉了,其中一个,还是被你亲手打——”
“啪”的一声,他话音未落,脸上忽然就挨了一个巴掌,面前是轻尘苍白的脸,透着些许的冷漠,然而眸中,却有掩饰不住的苦痛。他不禁愣住了,捂了脸怔怔看着她。
轻尘咬着牙,冷笑了一声:“是,我是失去了自己的两个孩子,我无力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并非良母,可是我也不会狠毒到去扼杀自己腹中的骨肉,请你,不要这般污蔑于我。”
“没有?”他有些发愣,一阵微风吹过,让他本有些发热的头脑缓缓清明起来,“怎么你不是为了楚瑾瑜,打掉了自己的孩子吗?”
轻尘没有再看他,转过身依旧只是坐着,冷笑道:“我无谓与你解释。”
“不想与我解释?”萧霖也冷笑了一声,“那你是想与皇兄解释了?要等他找到你,你猜会是何年何月?抑或这一辈子,你都只能呆在本王身边,也不是没有可能。”
轻尘冰凉了神色,静静看着湖面之上忽而游过来的一对鸳鸯。七年前立下的誓言,她从未忘记过,也绝对不允许自己忘记。
“今生今世,我不会再向任何人解释这件事。”
萧霖一怔,还想说什么,忽见前方的侍卫迅速往这般跑来,便微微沉了脸色,转身离开湖边,刚刚走出水榭,那侍卫已经来到身前,跪拜下来,低声道:“王爷,皇上驾到。”
他眉心突地一跳,没想到竟这样快,他竟然已经找到了这里?回头看了看依旧坐在湖边一动不动的轻尘,他对重新出现的哑奴示了意,但见哑奴立刻上前搀了轻尘起身,他方才回头对那侍卫道:“本王立刻前去接驾。”
匆匆来到前院之中,远远地便看见风林佩剑站于正厅的屋檐之下,风姿挺拔。
萧霖上前,微微拱了手笑道:“风统领,长久未见。”
风林亦立刻躬身行礼:“奴才见过王爷,皇上在厅中,王爷请。”
萧霖微微挑了眉,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跨入了正厅,果见皇帝于厅中背对着他,负手而立,而面对着却是他御笔亲书的一张屏风。
萧霖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是上前跪倒在地:“臣弟见过皇兄,不知皇兄御驾到临,有失远迎,请皇兄恕罪。”
良久之后,皇帝方才缓缓转过身来,萧霖这才看见他略微有些清淡冷峻的神情,却也不待他叫自己平身便已经站了起来,笑道:“皇兄,许久未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