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已经临近尾声,春天的气息步步紧逼,又是一个好天气,蔚蓝的天空下,金灿的阳光中,马车摇摇晃晃的从长安城义宁坊出城而去,一路向南,前往滗河河畔。
马车里,王雨甩了甩宽大的袍袖,这是姑姑王玲这些天闲来无事,买的布,亲手为他缝制的,还瞒着王雨,想给他一个惊喜,也许在专业的裁缝匠眼中,这件衣服做的并不好,甚至在观察针脚的时候,只能用拙劣去形容,但王雨觉得,没有什么衣服能比得上身上这一件啦!
李鸽儿很不安分的用手肘搥了搥王雨,道:“二郎!我今天的打扮如何?”。
她今天打扮的很不错,称的上是花枝招展,可在王雨眼中,总觉得有些别扭,不是很顺眼,或许是审美风格的问题吧;李鸽儿那擦得过白的脸,还有猩红的嘴唇儿,以及高高挽起的发髻,全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眨巴眨巴眼睛,王雨口是心非的说道:“嗯,很漂亮,我晚上没睡好,再睡会儿,到了地方你叫我!”。
李鸽儿本来是想骑马来的,可惜,为了迁就不会骑马的王雨,她也只好怏怏不乐的跟着坐车,在她看来,这很丢人;
也正是因为不是骑马而是坐车而来,王雨与李鸽儿行进的步伐着实有些慢了。
滗河河畔早已经聚集了二三十人的青年男女,还有上百人的婢女与侍卫守护,大家已经动手用围幕在河边的位置圈出来一大块儿空地,还有人奏乐请舞,玩的很是高兴。
不过,仔细观察一下,就可以看到这其中的另类,比如说——武三思。
跟那些热热闹闹在一起玩耍的人相比,武三思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完全融入不进人家那个圈子里,想想也是,自己小时候不努力,读书读的不好,不会吟诗、更不会作赋,看看现在流行的东西,想想就特么的觉得后悔!
武三思自持是天后的子侄,身份高贵,可你瞧瞧这次聚会的人,哪个身份不高贵?且不说勋贵之后、风/流才子,大多数人都是七宗五姓的人,什么崔家的人、卢家的人、郑家的人……人家尚且不把大唐皇帝放在眼中,哪管你是不是天后的子侄。
暗暗的叹了口气,武三思就琢磨着,按道理来说,自己的那个表妹根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平素里更从未待见过自己,怎么偏偏这回送请帖邀自己过来游玩儿呢?真是令人费解啊!
河边处,西贝货的李六郎,实则李六娘,打了几个漂亮的水漂儿,在众人的吹捧下,洋洋得意的摇着脑袋,伸手接过侍女递来的丝巾把手擦干净,而后,直奔着武三思而来。
武三思神情惶恐,连忙站起身来迎接,虽然接触的并不是很多,但他可知道,他这位表妹骄横放纵,那不是一般的厉害,自己若敢触怒了她,她甚至敢不顾及血缘亲情,让人把自己丢人河里直接淹死,然后再回头向天后哭诉自己对她如何如何了。
“表兄!这么怕我做什么?我能吃了你吗?”,李六郎抱着肩膀,哼哼着说道:“等会儿有一位重要的客人要到,千万千万别泄露了我的身份,其他人我也吩咐好了,一致叫我李六郎,懂吗?”。
王雨早就识破了李六郎的身份,但不愿多说,只说自己知道她是个女孩儿,饶是如此,李六郎还是想保持一下自己的神秘身份,或许这在她看来,很好玩儿吧。
“叮铃铃……!”。
阵阵马铃声从远处传来,李六郎踮着脚、隔着围慕向外眺望,果然,摇摇晃晃的,一辆马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当下,喜不自禁的出去相迎。
武三思心中惴惴,但这时难免好奇,跟着脚步向外走了几步,但接下来的一幕,就让他浑身发麻,呆立当场——马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女孩儿,小角色,还有一个黑衣少年郎……他就是那个,昨天刚刚告诉自己“这件事情没完”的人。
“王先生!”,李六郎乖乖的行了一礼,笑问道:“这一路可还好?”。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王雨撇嘴道:“马车太摇晃,坐得不舒服,这种事情,下次不会参加啦!嘶……大姐心善,从家里带来不少点心,供大家品尝,也算是她的一点心意!”。
王雨龇牙咧嘴,一副滑稽的模样,仔细看来,他身后的李鸽儿正狠狠地拧了他,因为他之前的话,让李鸽儿很不爽,像这种能与她梦中情/郎多多相处的时刻,她认为要多多益善,而不是拒绝。
李六郎嘻嘻的笑着,所以要保密身份,她未尝也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她看的出来,只要不是太过过分的要求,她似乎都可以通过李鸽儿向王雨施压,从而达到目的呢!
在李六郎的陪同下,王雨一路走来,路过武三思身边的时候,略一停顿,眯眯的笑着,道:“你好吗?武长史?”。
武三思嗔目结舌,他怎么也想不到王雨居然认识自己这个飞扬跋扈的表妹,看自家表妹的样子,对这个小子可不是一般的遵从啊!真是要出大事儿了!
李六郎也从王雨以及李鸽儿咬牙切齿的神情中看出了门道,但她没有说话,自顾着把王雨拉到人群前,大声道:“诸位!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王先生了,那个‘白店白鸡啼白昼,黄村黄犬吠黄昏’,还有‘天对地……’等等,都是他写出来的!”。
热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从他们的神情上来看,多有不以为然,只是为了这位贵人的面子,不好当面点破。
沉默许久,终于有人敢于站出来说话了。
一个倜傥的公子笑道:“公……六郎,对几个对子而已,你用不着拜他为师吧?是不是太儿戏了些?而且他这个年纪,还有他这个模样、打扮,啧啧!哈哈哈……!”。
众人哄笑。
李六郎被气的不轻,李鸽儿同样几欲暴走,倒是被质疑的王雨,始终面含微笑,道:“第一,你说话很刻薄,我不爱听,很没礼貌;第二,年纪不是问题,岂不闻学无前后,达为先师?第三,打扮?我的打扮有问题吗?这是我家里唯一的长辈为我做的衣裳,你可以说不好看,但不能说其他,这是孝道!懂么?”。
虽然是在笑,但那种阴森森的笑容,还真是够吓人的,当然,那一句“学无前后,达为先师”更是令人叫好。
“说得好!”;
李六郎拍着巴掌,王雨是她邀请来的人,假如王雨丢了脸,也就相当于她自己丢了人,王雨能如此条理明晰、层次丰富且言语犀利的反击,着实让她感到高兴,她可不是个会顾及别人感受的人,自己高兴就算,别人爱咋咋地,管你去死。
那个出言讥讽王雨的青年人满面涨红,被说的哑口无言,尴尬不已,想了想,他笑道:“对对子终究是小道,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谈论国策大事也不合时宜,不如说说风花雪月,作作诗词歌赋?春生万物,以咏春为题,那再合适不过啦!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他倒是个口才极好的人,几句话的功夫,便把话题扯到了诗词歌赋上。
聚会上难免会有人提出这个提议,只不过,那都是在大家玩儿的最高兴,最酣畅淋漓的时候,作为压轴出现,假若有人夺了头名,顿时会引得众人喝彩,或可赢取些彩头也说不定呢,还真没见过聚会刚开始就要吟诗作赋的时候。
众人面面相觑,王雨则是撇了撇嘴,歪着头,笑道:“难道就没个彩头之类的东西吗?完全提不起兴趣儿啊!”。
简直是赤果果的暗示,李六郎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中暗暗的嘀咕“贪财鬼”,表面儿上则说道:“来人!把我……把我阿娘给我的那只玉簪子拿来,谁若是能被公认为第一,那就把玉簪子送给谁!”。
不等大家伙开言,王雨一拍巴掌,叫道:“好!我有一诗,名曰《早春》,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略一停顿,王雨摊摊手,吹牛道:“前几天下了点儿小雨,一时诗兴大发做出来的,所以呢,这首诗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要是不算,刚才我观这河边垂柳,忽然又想出一首诗,就叫《咏柳》好了,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连续两首诗,直接让所有人都傻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然,王雨不知道的是,《咏柳》这首诗词的作者,正在埋头苦读书呢,得亏他抄袭的早,要是不知道情况下抄的晚了,这时候说这首诗是自己做的,估计会被笑掉大牙。
看着众人的模样,王雨心中冷哼: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群鼻孔朝天的货,不给你们点儿颜色看看,当老子是死人呢!
毫不客气的从还在品味诗句的李六郎手中,拿来那只玉簪子,王雨直接给大姐李鸽儿插在发髻上,嘴上还说道:“孩子们!低调点儿,这个天下很可怕的,须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别总以为自己读过几本书就了不地了;有道是: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好在是有李六郎这个身份高贵的人压阵,要不然,真碰上两个脾气火爆、恼羞成怒的,指不定要跟王雨火并一场呢!话说的太特么气人了!能别这么小人得志的奚落别人吗?
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王雨就做出了两首绝句诗,还有几句发人深省的话,让人在震撼的同时,也不得不怀疑——这货是不是准备好了才来的?还是说抄袭别人的成果了?但关键在于,谁还有勇气站出来说话?岂不见刚才那位的脸都快被打肿了么?
有王雨这两首诗打头,谁还敢献丑,一时间,气氛很尴尬。
王雨低声跟李鸽儿商量商量后,对李六郎道:“看来我不适合这种聚会,先行告辞了,别忘了今天的课,不要迟到!另外,诸位喝好、玩儿好,这里还有我们食色坊特供的点心,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末了,他还不忘记打个广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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