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王雨进入大理寺这段时间的观察,崔林这个大理寺少卿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至少在长安的大理寺分部,他还是很的人心的,每个人都尊敬他,这说明他在这个位上干得还算不错,人际关系处理的明白。
从进了大理寺的府内,王雨就探头探脑的四处看,他很好奇,好奇这个古代的司法机/关,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于结果而言,王雨甚为失望,心中腹诽着:看那些古装剧什么的,类似于这种司法部门,里边不尽是充斥着一些变/态吗?还有什么老虎凳,铁枷锁之类的都哪里去了?
看了好一会儿,王雨终于按捺不住,问道:“崔少卿,大理寺平常也这么清闲吗?”
崔林笑着捻了捻稀疏的胡须,道:“难道这不好吗?没有犯人受审,这说明百姓安乐,官员清平!一旦忙碌,那就说明世道变了!”。
叹了口气,他难得的露出一副忧伤的模样,道:“我倒是希望大理寺永远保持这个模样!”。
王雨撇了撇嘴,哼哼道:“我听说,前几年时任汴州判佐的狄怀英被调任大理寺丞,一年之内判决了大量的积压案件,涉及一万七千人,却无一人冤诉,时,名声大振,众人引为震撼,怎地?三两年过去,大理寺就平静成这个样子?开玩笑的吧!”。
“这个……”。
崔林连连咧嘴,被王雨揭破事实,面皮发烧,好半天,他才郁郁的说道:“狄怀英大才,我等岂能比得上?……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小子!哼!看来,我得给你点苦头吃!”。
王雨摊了摊手,笑道:“我来都快一柱香的时间了,你却什么事都没让我做,工作效率实在是太低,实在是拖沓!”。
崔少卿被呛得哑口无言,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跟这小子多说话,否则,会被气死。
思忖了一番,崔林叫唤道:“孙门房!孙门房!”。
随着崔林的呼唤,一个人高马大,样貌憨厚的汉子从堂外跑了进来,笑问道:“崔少卿唤我何事?”。
“孙礼!你把这小子带到咱们的大狱去!”,崔林嘿嘿的笑着,道:“对了,给他准备好纸和笔,我要让他重新统筹一遍犯人的数目、名字等等!”。
“哎!好嘞!”,孙礼连连点头。
崔林不怀好意的瞟了一眼王雨,心道:你小子总让我下不来台,今儿叫你好瞧!看你不哭着喊着回来求我!
王雨眉毛一挑,啥话也没说,只是给孙礼见礼,做足了表面上的礼节工作。
门房官,这是孙礼的职位,也是个吏,虽不是官,但相对来说,在大理寺的这些吏当中,已是最高等的那一类。
孙礼颇为客气的带着王雨走,边走边笑道:“小郎君姓甚名谁?还不知道你的称呼!”。
“在下王雨!”,王雨拱了拱手,问道:“敢问孙门房,咱们大理寺有自己的牢狱?一直听说只有长安只有刑部的大牢,还有什么天牢之类的!”。
孙礼笑容不减,道:“那都是道听途说,咱大理寺主掌刑狱案件审理,也有权利缉捕、捉拿凶犯!自然不可能事事都经过刑部的手,还把自己缉捕的凶犯放入其他部门的大狱;”。
孙礼接着问了个题外话:“哎!你跟崔少卿什么关系?”。
别看这厮貌似憨厚的模样,实际上,很是八卦,那种求知欲极强的眼神儿,比中年妇女更甚之。
王雨眼睛一翻,道:“也没啥关系,他在我家蹭饭吃,吃白食不给钱,欠我的帐,所以呢……我就来啦!”。
啥玩应儿?孙礼没听太明白,挠着脑袋,半晌没说出话来。
大理寺几乎占据了义宁坊的整个东北角,除了一个府衙,剩下的就是牢狱的所在,高墙深院、铜墙铁壁,沿途之上,尽是跨刀披甲的卫士。
三月的长安还很寒冷,望着那青石墙壁上的斑驳血迹,王雨打了个寒颤,再往里走,已可听到犯人们愤怒的嘶吼,还有狱卒的喝骂,原来——大理寺也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美好,真正的阴暗面在这里啊!
“张狱丞!”。
巨大的铁门前,孙礼扯着嗓子连唤了数声,才有一个满脸横肉的人从牢房中走出来,看他一脸的不耐烦,便知道这是个脾气暴躁的人。
张狱丞走了过来,隔着铁门,哼道:“什么事啊?”。
孙礼笑道:“这是崔少卿新带来的文吏王雨、王文吏,他要重新统筹犯人的数目与姓名!”。
“哦?”。
张狱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王雨,看了好半晌,边挥手让人打开大门,边嗤笑道:“细皮嫩肉的,毛还没长全的小娃娃,崔少卿让他来这种污秽的地方?也不怕把他吓的尿了裤子!”。
“我胆子很大!”,王雨也不恼怒,给张狱丞拱手见礼,笑道:“死人我见得多了,活人害怕他作甚?”。
“哟嚯!好小子!”,张狱丞惊疑的再次打量王雨,道:“那……里边请吧!”。
王雨转身先客气的拜别孙礼,然后才跟着张狱丞进了大理寺的牢狱,推门进去,牢房里边难闻的味道就差点熏他一跟头,不过,他表面上只是皱了皱眉头。
大狱中,不少狱卒正在给犯人清理牢房,包括屎尿之类的东西,王雨的到来,也不过是让他们稍微看了一眼而已。
张狱丞大大咧咧的在自己办公的小榻上翻来覆去的找,找了好一会儿,翻出来几卷发霉的竹简,扔在榻上,道:“老子不识字,这还是以前的文吏写的,写的啥玩应我也没看懂,鬼画符似的!”。
他是个正经的粗人,并且毫不掩饰,甚至于还对自己是个粗人的身份感到自豪。
一拍脑门,张狱丞继续道:“笔墨在这儿,都长灰啦!你看还能用不?”。
王雨先是看了看竹简,每一片竹简上,记录一个犯人,上边有名字、年龄、籍贯,然后就没有了,不过,字迹的确是够丑的,难怪张狱丞都说那是鬼画符,又难怪崔林要自己重新弄一份。
“哪里有水?”,王雨一手抱着竹简,一手拿着毛笔与砚台,道:“我要把这些东西下!”。
“这边!跟我来!”,张狱丞挥了挥手,带着王雨便走。
为了方便清理牢房,在牢房的中间位置,有一口井,张狱丞就是带着王雨去那里,因此,途中要经过犯人的牢房,顿时引起了更大的喧嚣。
在这里关的时间不知多久,暗无天日与高压政策的笼罩下,许多犯人都变的心灵扭曲,因此,看见王雨后,从牢房中扑过来,死命的摇晃着栏杆,桀桀怪笑着吼叫。
“哪来的小兔儿!真是够白净的啊!哈哈哈!”。
“过来啊!大爷想死你了!”。
对于污言秽语,王雨选择充耳不闻,面色镇定,他知道,要是自己露出慌乱的情绪,恐怕这些人会更加疯狂。
张狱丞的眼角始终打量着王雨的神情,眼见王雨如此镇定,心中是暗暗的点头,对于他这样的粗人来说,他才不会因为什么诗词歌赋跟你结交,更不会因此佩服你,只有你真正地表现出男人的气概,他才会认同你。
打了水,王雨一边清洗毛笔与砚台,一边抬头问道:“张狱丞,这里的犯人一直这么吵闹吗?”。
“是啊!被关久了,什么人都会发疯的!”,张狱丞回答。
王雨思忖了一下,笑嘻嘻的说道:“有没有想过让他们安静一点?”。
张狱丞错愕了一下,道:“什么意思?”。
王雨努努嘴,笑道:“我的意思就是——这些人太不安分了,我想让他们安分一点!就这么简单!”。
张狱丞哂笑道:“你说笑的吧!这些人,就算天天拿鞭子抽他们,他们也不会停止吵闹的,对于他们来说,吵得我们不安分,让我们难以忍受,那就是一种胜利!更是一种享受!”。
“打骂的招数太低级!”,王雨摇了摇头,道:“依我看,不如专门抽调两三个人出来,然后找一口铜钟,轮番不停地敲,我敢保证,只需要一天时间,当他们再敢吵闹的时候,只需要拿出钟锤儿,他们就会哭着喊着的求你!然后乖乖的听话闭嘴,信吗?”。
张狱丞深深地看了王雨一眼,疑道:“真的?”。
“当然!”,王雨无比笃定的说道:“你若不信,咱们就打个赌吧!”。
“赌什么?”,张狱丞笑问。
王雨沉思了一下,道:“一顿酒!”。
一顿酒能花几个钱?张狱丞点头道:“那就说定了!我马上找人安排去!一天!我倒要看看,你小子这招管不管用!”。
“当当当……”。
很快,大理寺的大狱中便响起了杂乱无章的敲钟声,张狱丞这人虽然粗鲁,但办事效率着实是高,雷厉风行的要人找了口大钟,又抽调几个狱卒轮番不停的敲动大钟,这让本就喧闹的大狱中,变得更加吵嚷。
“王八蛋!不要敲啦!”。
“等老子出去,非弄死你!”。
犯人们声嘶力竭且气急败坏的大吼大叫,污言秽语不断,但那只是一时的,没过半个时辰,他们的嗓子就变得嘶哑,喊叫也无力起来,而后,有受不了的用稻草去堵耳朵……
又过了一个时辰,张狱丞看王雨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心中更是暗暗心惊:这小子看起来细皮嫩肉的,长的这么俊,却是个蔫儿坏的家伙啊!
之所以出这个损主意,王雨自然是有所考虑的,崔林交代给他的事情是——统筹牢狱内所有犯人的数目以及他们的名字、籍贯等等。
查数好查,但想要让那些疯狂的犯人乖乖配合,说出自己的名字,交待自己的信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说,要想把这件事情做的成功,自然要用些不同寻常的手段。
看着牢房中无力嘶吼的犯人,王雨眯着眼睛笑,满意的点头,这,就是他要的效果!现在,可以开始统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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