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丁香街已哗然,人们纷纷大骂何无畏一根筋,心理阴暗,不相信人民,不以大局为重。
窦麻子骂得最厉害:什么一根筋,简直是三只手,这小偷走时,老子还多给他2000块钱跑路费,太没良心……
菜刀妹指着众人骂:有本事当初你们中哪个人带证件出去,吃不好睡不好,还被人追杀,你说良心,老子却觉得心凉。
众人惧怕菜刀妹,更多是担心何无畏不见了,每家每户几十百把万也不见了,还剩28天,急死人……菜刀妹把刀拍得叮当作响,全体丁香街的都去找,打寻人启事,上网发帖子。
人们如梦方醒,整个丁香街,从围墙到长城,从豆瓣厂到西街总站,时时传出一个名字,何无畏。喂,你见过一个断手吗/不是断脚,是断手/背了一军用双肩挎包,里面装的……反正是重要东西/什么女艺人,也不是艺名,找到有重奖……
某一天开始,丁香街居然跑来人,自称何无畏。一看,有瘸子,有秃头,还有坐了轮椅来的。
菜刀妹通过汽车队的关系,让所有司机和售票员帮忙留意。我找到过去排号公司的那些民工兄弟,让他们帮忙盯住长途客运站、各高速路,火车站倒不必要,因为实名制,何无畏被通缉,一刷票,人就现形。石八斤带人把军工厂问了个遍,厂早转型生产家电,老同事们均未知何无畏去向。
发帖无数,微博互动,短信群发……还剩25天,何无畏出现了。
我欣喜若狂,看他在“寻找无畏”的专区里回帖:
你们越找,我就越跑;你们找得越急,我就跑得越快。最近你们忙坏了吧,串通那么多人找我,灌水说延长期取消了,还扮公安,但不要惊动老外婆,不要常常打电话到她家里,这事儿跟她没关系,跟我女儿更没关系。另告诉窦麻子,不要在网上造谣说我是借钱不还跑路的,老子没那么下作,老子是堂堂杀人通缉犯,不要惹急我,否则有好果子吃。最后,我还是要说,也许我误会你们了,但我是一个讲原则的人,男人的名字叫原则,当初说好不到时间截点不回来,发了毒誓的,以我女儿名义,所以我要绝对消失,发完此帖,讲原则的我即转移。
我的一只眼盯得火辣辣的痛,把鼠标拍烂了,原则,原则,戈壁的这时候讲原则,我是真的,我们真的是真的……
菜刀妹冷冷地看着我:你这么说,更像假的。
我瘫软,因为想起当初在精神病院,我告诉女医生,我不是精神病,我真的不是精神病。
毕然在旁边念叨:我是精神病,我确实做了精神病。高姐欣喜地:他开始正常啦,知道自己精神病过。
我一只眼看着天花板,子夜时分,还剩24天了。
前几天我还假装镇定,没时间了,当即让肖咪咪去查IP、ID,说是在西昌。戈壁的,跑大凉山里躲起来。石八斤想起听何无畏说过,当兵时曾在大凉山驻扎了半年。
决定连夜前往,可这时没有长途大巴,何况大凉山路途崎岖也不直通,石八斤自告奋勇开他的车,他的车平时运送动物的,一股臊味。胡乱带些干粮睡袋,加上石八斤,一行八人匆忙上路,绿眼睛又要加入,想了想,让他上车。
一路上焦头烂额,竟没有睡意。路上任何移动生物体,均觉长得像何无畏。天光大亮,才在颠簸中睡去。
醒来已是中午。肖咪咪托人又查了半天IP,下午才赶到大凉山一个镇上,一个网吧。
何无畏当然不在,我们只是想找网管看看有无监视录像,这时只要有蛛丝马迹也是福音。可开始网管竟不让我们进去,因为上网是实名制。菜刀妹拿出工作证、驾驶证等一切证,还塞了200块钱,网管才说这里没监视器,但对那个断手有印象,他也没身份证,拿了驾照,背了一个大军用挎包。因为挎包撞翻别人桌上的饮料,差点跟人打起来。不过,他后来却道了歉,赔了100块钱,走了。
何无畏天不怕地不怕,是个亡命徒,肯定想到挎包里的东西重要才忍下这气。我暗叹,何无畏比保险柜更保险。不过这狗日的一根筋,跑到哪里去了……
顺便上网,发现何无畏又留言了:你们在大凉山吧,那里天冷,彝族兄弟性子急,不要跟他们拼酒,喝死你们。
我惊问石八斤,何无畏以前当什么兵种。侦察兵。我苦笑,戈壁的跟我军侦察兵较劲,他们练的就是跟踪与反跟踪,要是真想藏起来,趴那儿三天不动,别说是我们几个上街都迷路的菜鸽子,就算放几条猎狗上山,也未见得能找到。
肖咪咪又查出来何无畏在安雅县。
我们连夜赶往安雅,离此100多公里,倒不太远。
这回何无畏留下的帖子是:信无畏,得永生。
安雅县城较大,网吧设备齐全,监视录像显示,何无畏只有一个背影,离开时背身向镜头挥了挥手。这两趟跑,花了不少钱,特别查监视录像,网管说要公安证明,给了1000块钱,才搞定。
从安雅回来的路上,大家沉默不语。外面飘着雾,菜刀妹脸色苍白,冷得跺脚。
窗外的薄雾不知其状地抹过,处处都像隐藏着何无畏的身影,他真的很能发扬我军连续作战传统,一个连身份都不敢露的人,48小时转战了好几百公里。害得我不仅那只瞎眼痛,连鸡眼都痛。
接了一个电话,丁香街已有人抱怨当初为什么不放在保险柜里,李可乐真是害人。我没有在电话里解释,解释了他们也不听。我只有找遍地球每个角落,幸好他没护照,跑不到国外。
菜刀妹好像也接了一个电话,圣天元茶楼里那个同学说,唐听山那里没动静。还给唐少开玩笑,希望何无畏在公安通缉下一路跑到越南,人和证彻底丢失。
我忽然想起:这几天他转来转去,一会儿大凉山,一会儿安雅县,打一枪换一个地,但都离我们不远,正被通缉的他不可能跑太远,去太远的地方得坐飞机、火车,身份证一刷就暴露,另外,他住旅馆,也只能住不需身份证的20元民工简易店,太大的城市反而不好找。我觉得他活动是有规律的,一定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这个说法立马让车上的人兴奋,大家开始分析,包一头说可能他就在丁香街,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肖咪咪说他可能去美容院整容了;高姐说会不会饥火难耐,去桑拿耍两天了;石八斤说连动物园都有可能,过几天动物园也要拆迁,人忙兽慌的好藏得很,咦,别是被熊吃了……没有一个有建设性的。倒是毕然这几天一直跟正常人待在一起,正常多了,他说:何无畏看我们到处找他,肯定觉得我们像精神病。
钱小二在拍着DV,绿眼睛一路上按我要求,不准提问不准多话,只是眨巴着眼看我们。
不过确定何无畏大致活动范围,我们开心很多,石八斤突然咦了一声,我们神经质地向窗外看去,不是何无畏,却是一辆运送动物的车。石八斤很兴奋,大叫包子他们有救了……
蒙游,我们车正过蒙游。